她生了我,卻不夠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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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訴人:雨然(化名)年齡:36歲居住城市:太原傾訴方式:面談

一 我也想畫一個媽媽

在微信朋友圈裡看到這張照片——一個沒有媽媽的伊拉克小女孩兒,在孤兒院的水泥地上畫了一個媽媽,然後她脫下鞋,走到她胸口的位置,輕輕地躺下,睡著了……圖片的名稱叫:幸福是什麼。

注視著這張照片,竟然忍不住掉下淚來。

手機的螢幕黑掉了,用手指點亮,再看,淚再掉下來。

面對這張照片,觸景生情的人大概有兩種——

當了媽媽的人,覺得失去母愛的小孩真可憐;

失去媽媽的人,覺得失去母愛的自己真可憐;

確切地說,我不屬於這兩種。

我是一個有媽媽的人,她還健在,還健康,我們能夠通電話,只要我願意,也可以隨時回家,跟她說話,幫她幹活兒,坐在一個桌上吃飯,和其他正常的家庭一樣。

但是,我卻想學這個沒有媽媽的小女孩,也在地上畫一個媽媽,然後躺在她的胸口……

是不是很奇怪?

自己有媽媽,卻還想再畫一個媽媽。

二 她的愛,只給我一個角

我是家裡最不重要的角色。

第一次有這種意識,是在五六歲。

媽媽出差回來,打開門,撲到床邊,抱起躺在被窩裡的弟弟,嘖嘖親了兩口,說想死我了。

我就站在床邊,自己穿自己的衣服。

我渴望她回頭看我一眼,誇我穿衣服穿得好。

她一眼也顧上看我,轉身做飯去了。

那是個早晨,她要趕在爸爸上班前,做一頓好吃的早飯。

她跟爸爸說,這幾天不在家辛苦他了。

其實,她出差不在家這幾天,我學會了照顧爸爸和弟弟。

踩著板凳刷碗,給弟弟洗臉洗腳,還幫爸爸疊被子,天一黑,我就跑去把窗簾都拉上。

但她就是知道了這些,也從不表揚我。

印象中最委屈的一次,是媽媽在家裡請客,擺了一大桌,她的廚藝很不錯,飯店菜單上的菜她都做得出。

當時我已經長高了,可以在鍋邊打下手了。

那個晚上,只有我跑來跑去,剝蔥搗蒜,洗涮遞料,端菜上桌,像個服務員。

爸爸和弟弟擠在客人們中間,圍著桌子吃著,看著弟弟剛剛學會拿筷子,正笨拙地夾著肉塊往嘴裡送,饞得我直想把他的筷子打掉。

回到廚房裡,看著媽媽很忙碌的樣子,我肚子裡的餓稍稍安慰了一些。

菜上齊了,媽媽也回到桌上去了,端起酒杯說著一些祝福的話……我圍著客人們的後背找了一圈,沒找到下腳的地方,那張桌子真是太擠了,每個人都是胳膊肘兒貼著胳膊肘兒。

我跑到另一個房間,關上門哭起來,實在是太餓了。

一位出來上廁所的阿姨聽到了,打開門看到哭的我,連聲問,怎麼了哭什麼?我搖搖頭不好意思說自己是餓得慌。

後來,我就躺在那個房間的床上哭著哭著睡著了。

我的媽媽,沒有過來問我哭什麼,更沒有問過我要不要吃飯。

第二天,她看我的眼神,就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媽媽是個賢惠的女人,每天早晨出門,都會站在門口,摘下掛著的梳子,給爸爸梳頭,拍掉他肩上的頭皮屑。

我從小都是自己梳頭,橡皮筋都是自己在校門口的商店裡買。

弟弟比我小五歲,我很讓著他,沒有跟他搶過一樣東西。

長大後,我自然知道了什麼是「重男輕女」思想,這個家裡的東西最後都是他的,他是惟一的繼承人。

每次看完悲情的電視劇,我都會在家裡尋找各種蛛絲馬跡來證明自己不是親生的,結果都不成功。

論長相,我似乎比弟弟更像是父母親生的,走出門去,馬上就有人認出我是爸爸的女兒或者媽媽的女兒。

如果把媽媽的愛比作是一顆五角星,給爸爸的就是中間的部分,給弟弟的就是那四個角,給我的大約只有那一個角。

我一直為自己在這個家裡得不到母親大人的重視而無所適從。

直到高中畢業時,我才恍然大悟,原來我可以逃離這個家,到外面的世界去。

或許,可以改變這種局面。

三 距離,讓我們變得更遠

我考上了外地的大學,全家人是開心的。

媽媽逢人便報喜訊,這讓我覺得,我應該是有資本得到她的重視了。

但隨後的四年里,我的希望很快就破滅了。

對於離家千里的孩子,媽媽沒有表現出是多麼的牽掛,除了我例行公事每個星期往家裡打一次電話,她從不主動給我打電話。

我狠了狠心,假如這個學期,我一個電話不打會是怎麼樣?於是,那個學期,我們彼此沒有了音訊。

夜裡,我望著天花板問老天爺:有這樣的家庭嗎?女兒生病了他們也不問一聲嗎?或者失蹤了消失了,找不見這個人了,他們也不管嗎?

假期到了,我不得不收拾行李硬著頭皮回家。

進了家門,媽媽像沒事兒人似的,走進廚房做飯去了;爸爸坐在沙發上,問了一句:這學期怎麼沒電話啊?我欲哭無淚,什麼也不說,進自己屋裡去了。

之後,這件「一個學期不來電話」的事情就像風一樣飄過去了。

同宿舍的女孩,居然天天跟自己的媽媽通電話,我問她,你們都說些什麼?她說,什麼都說啊,像閨蜜一樣閒聊唄。

我聽了羨慕得心口疼。

我對媽媽的要求不高,只要她肯主動打一次電話,關心一下我,我就滿足了。

大四那年寒假,突然不想回家過年了,就借住實習單位的單身宿舍。

年三十晚上,我一個人盯著春節聯歡晚會,心裡像敲小鼓一樣賭手裡的電話會不會響。

後來終於響了,是弟弟的聲音,算是代表家人問候了我。

放下電話,我號啕大哭……哭呀哭呀,淚也哭幹了,坐了一夜,想了一夜。

對自己說,別抗爭了,自己愛自己吧。

畢業後,我放棄了上研究生,我不想再過孤單單的校園生活了。

我想早點賺錢,有個溫馨的家庭。

我帶男朋友回家,問媽媽的意見。

她說,你看著好就行了。

後來,我自己當了媽媽,希望像別人說的那樣,養兒方知父母恩。

但是當新媽媽的各種不容易,帶孩子的各種辛酸,似乎讓我來不及反思母親的偉大,只想有個人能來搭把手。

在我最困難的時候,我的媽媽保持了沉默,而年邁的婆婆挑起了這個重擔。

摸爬滾打中,孩子總算送進了幼兒園。

我不想對自己的媽媽抱怨什麼,只要她身體健康就好了。

只是後來聽人說,弟媳婦生了孩子後,媽媽說養好自己的身體就等著帶孫子呢這樣的話,我暗地裡又哭了一次。

如果只是「偏心」的話,我是可以接受的,至少媽媽還有一小部分愛是留給我的。

可我為什麼總是感覺不到她是愛我的呢,哪怕只有一小部分。

多年後,我和一位熟識的阿姨聊天時,她透露給我,「你媽媽在你很小的時候就說過,她不喜歡你的性格。

四 愛,需要主動索取嗎

原來,在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媽媽不喜歡自己孩子的,哪怕是親生的,哪怕只是緣於她的性格不好。

我的個性是內向的,有心事就憋著,不肯跟人說。

大約很多時候,我期待母親注意到我,關注我的時候,母親是故意迴避的,她想讓我自己先說出來——她想改變我的個性。

顯然,這種試驗在今天看來是失敗的。

我們誰也沒有改變誰,反而疏遠了彼此,拉都拉不回來。

丈夫對我說:你媽對你還不如我媽對你好呢。

兒子對我說:姥姥從來沒有給我送過生日禮物。

看起來,「媽媽不喜歡女兒」這樣的事實,在所有人的眼裡都再明顯不過。

而我對於如何改善我們母女的關係,毫無頭緒,一片空白。

在最近的一次旅行中,我把自己的故事講給一個陌生人聽。

他也給我講了他的故事。

他是個孤兒,不知道自己的父母長什麼樣。

長大後他賺了很多錢,但再有錢也不能買到爸爸媽媽。

直到婚後,有了妻子的父母,能夠響亮地開口叫聲爸媽,他覺得這是世界上最幸福不過的事。

他買了兩套挨在一起的房子,只為了讓老丈人一家離他的家近一些。

每天早上出門,他敲開對面的門,叫一聲「爸爸媽媽,我上班去了」。

晚上回到家,再一次敲開對面的門,說一聲「爸爸媽媽,我下班回來了」。

他說:其實,他們給不了我太多的愛,我的一切都是靠自己奮鬥而來,但是在我叫一聲爸爸媽媽的時候,他們能答應一聲,就是上天給我最好的報答了。

陌生人的故事,聽得我淚流滿面。

我也在想,是不是自己太不知足了,是不是自己太不懂事了。

叫一聲媽媽,有人答應,就已經是幸福的人了,為什麼還要求那麼多……或許,我也可以像那位阿姨勸我的一樣,向弟弟學習如何向父母撒嬌邀寵,有什麼想要的東西主動張嘴說出,這樣既不會獨自受苦,也不會引起媽媽的反感……

編者語

老師不喜歡我,但我愛幼兒園

女兒上幼兒園的時候,我問她:你們老師喜不喜歡你呀?她說不喜歡。

我問為什麼呀?她說因為我長得不漂亮。

我又問她,那你愛不愛上幼兒園呀?她答:愛呀我最愛上幼兒園了。

我奇怪:為什麼呀?老師不喜歡你,你還愛上幼兒園?她說:是呀,怎麼啦,幼兒園多好呀,有好多書,有好多玩具,還能學畫畫,還有那麼多小朋友和我玩。

當時女兒只有三四歲。

從此後,我極其崇拜她。

老師不喜歡我,但我愛幼兒園。

這簡直就是一種人生信仰。

因為可以引申到更多的環境中——領導不喜歡我,但我愛我們單位;老闆不喜歡我,但我愛我們公司;同事不喜歡我,但我愛我的事業;很多人不喜歡我,但我愛我的生命……隨便你喜歡不喜歡我,都不妨礙我熱愛我該熱愛的東西——在這個美麗的世界上,擁有書,玩具,還有很多小朋友……當然,還有母愛。

畫母親的伊拉克小孩,為什麼會讓每個人動容?因為那是一張寬厚的胸懷,不僅僅可以包裹一個孩子,還可以撫平戰爭的悲傷,激發人們對愛與和平的嚮往。

愛,是每個人都需要的。

當你的媽媽不太喜歡你的時候,你也可以去愛她——因為她給了你一個家,一個父親,一個弟弟,一個漂亮的房間,一張溫暖的床,還有一桌飯店裡才有的美味。

你給她擁抱,她會對你笑;你對她笑,她也會給你擁抱。

索愛,不如主動去愛,愛別人的過程,本身就是一種快樂。

愛的結果也一定是積極的,因為沒有什麼困難可以擋住真誠的笑,無私的給予。

我們獨自受苦,苦無處說的時候,往往就是在鑽牛角尖。

讓自己烙在鍋底,不停地翻滾,卻翻不了身。

打開鍋蓋,釋放自己,說出你的話,捧出你的心,一切會迎刃而解。

她不是不愛你,只是她的方式傷害了你,而你的方式,也傷害了你自己。

本版采寫本報記者 楊凌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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