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差點失去了妹妹

我出生在一個比較偏僻的小鎮上。

記得那時候，人們重男輕女的思想很嚴重。

一個家裡，要是生不出男孩，整個村裡的人都瞧不起你，都會笑話你。

更嚴重的，還會說是因為你家裡人做了缺德事，才會沒兒子。

由於國家施行了計劃生育政策，一個農村家庭只能生兩個孩子。

為了能有一個兒子頂門立戶，那些生了女孩的，尤其是頭胎生了女孩，第二胎還是女孩的人家，要麼把剛出生的女兒送人，要么女兒一出生，直接就放水盆里溺死，然後扔掉。

因為不這樣做，就不能再生孩子。

當然，也有人偷偷超生的，那也要你能躲過「計生辦」的火眼金睛。

據母親說，我們家三代單傳。

我祖母生了四個女兒之後，才生了我的父親。

我的祖父當時還給我祖母披紅帶花，大肆慶祝一番。

當我父親和母親結婚以後，給這個家傳宗接代的重任就落在我母親身上。

母親結婚當年就懷孕了，一家人都很期待能一舉得男。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母親卻生了一個女孩-----就是我。

我的出生，給父親和母親帶來了快樂，卻讓祖父和祖母很不高興。

因為我是個女孩。

雖然，祖父祖母很不高興，但我滿月的時候，他們還是請親朋好友來為我辦了滿月酒。

這一點，讓母親心裡頗為感動。

在我一歲的時候，祖母就動員母親趕緊生二胎。

因為她聽在城裡上班的二姑父說，城裡都已經施行了「獨身子女」的政策，祖母害怕農村也施行這個政策，那樣的話，我們家就沒有男孩了。

所以，我一歲就斷了母乳，也開始跟著祖母一塊住了。

我不喜歡祖母，因為她看我的眼神是冰冷的，我從她那裡感覺不到溫暖。

半年之後，母親又懷孕了。

這讓祖父祖母很高興，又有新的希望了。

當時，家裡不是很富裕，但母親的伙食很好，有了雞蛋，水果，偶爾還能吃到肉。

但母親心裡的負擔更重了，她知道這次必須得是個男孩，要不我祖父祖母那一關可過不了。

但是，生兒育女的事，誰又能做得了主呢？

沒想到，十個月之後，我母親又生了一個女孩。

母親後來給我說，當她經過疼痛生下我妹妹後，給她接生的張奶奶就跟我父親說，又是個女娃，你看還留不？

母親當時很痛苦，她怕我父親說出那句讓她心痛的話。

我父親是個忠厚善良的人，他沒有猶豫，直接說「當然要留下，女娃也是一條命！」就這樣，我妹妹的命是保住了。

但我祖父和祖母卻因為我父親的這句話，整整罵了我父親一天。

我父親是個孝子，這是他第一次違背父母的意願。

祖父和祖母見我父親態度很堅決，他們就打起了另外的主意。

我的祖父祖母開始發動所有的親戚朋友給我妹妹找下家，他們要把我妹妹送人。

這樣的事情，母親也是早就料到了。

村裡經常會發生這樣的事：女孩多的人家，為了生男孩，都會把女兒送人。

她和我父親其實也並沒有反對這件事。

但沒想到，我卻成了這個攪局的人。

當時，我快三歲了。

妹妹的出生，我是最高興的，因為我當姐姐了，我非常喜歡妹妹。

經常親她的小臉蛋，覺得她非常可愛。

有一天，突然有兩個女人來家裡看我的妹妹。

起初，我以為她們跟我一樣喜歡我妹妹。

但聽了她們和我母親的對話，我才知道那些人是要把我妹妹抱走的，因為我聽到其中一個女人說「等過了滿月，就過來把孩子抱走。

」

當時，我嚎啕大哭，把她們往門外趕，還用我所知道的那些罵人的話來罵她們。

她們走後，我跟母親說，不能把妹妹送走，要是把妹妹送走，我也走。

母親抱著我哭了好長時間。

現在想來，母親的眼睛不好，可能就是因為在月子裡經常哭引起的。

那天父親回來後，我也跟父親說了一遍。

當時，父親一句話也沒說。

從那天開始後，只要家裡來人，我就會守住妹妹。

就連經常一起玩的二胖叫我出去玩，我也不去。

可是該來的始終要來，就在妹妹滿月的那天，事先說好的那家就來抱我妹妹了。

其實，吃過早飯後，母親就讓我出去玩，她怕我傷心。

但我那天很倔強，非要呆在家裡。

中午的時候，之前的那兩個女人就來了。

一看到她們，我就哭起來，不讓她們進母親的房間。

祖母過來哄我，讓我別鬧，還給我糖吃。

但我就是不讓她們進去。

我哭得撕心裂肺，父母也是肝腸寸斷。

最後，我父親給那兩個女人賠禮道歉，讓她們走了。

為這，又挨了祖母一頓好罵。

過了幾天，祖母又張羅著把我妹妹送走。

這次，我父母一致反對，他們終於下定決心，要留下自己的女兒。

祖母一氣之下，就和我們分家了。

雖然分了家，但還是生活在一個屋檐下。

母親免不了要受祖母的刁難，那時祖母經常會因一些小事對母親破口大罵，那惡毒的語言恕我說不出口。

直到三年後，我弟弟的出生，才緩和了母親與祖母的關係。

我的弟弟，是我母親用她的智慧和「計生辦」的人鬥智鬥勇得來的。

弟弟一出生，「計生辦」的人就來拉走了家裡的糧食，父親還交了罰款。

但是，一家人都很高興。

尤其是我祖父和祖母，他們老淚縱橫，還說著「終於有後了，以後到了陰間給祖先也有交代了！」

從此以後，家裡的陰霾一掃而光。

變得和以前一樣，父慈子孝，婆媳和睦。

我和妹妹也沾了弟弟的光，得到家人的關愛。

轉眼三十年過去了，祖父祖母都已去世。

我們姐弟三人也都成家了。

因為我和弟弟都在城裡上班，反而是嫁到鎮上的妹妹經常回家看望父母。

國慶我們回家看望父母，我母親還說，幸虧當時沒把我妹妹送人。

要不然，她就失去了一個好女兒。

來源：簡書 作者：落雪尋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