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中的台灣同志:回顧同婚兩週年之多元性別電影 - 放映週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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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志電影變得多元,或是窄化?會不會婚姻平權造就自滿與終點的錯覺,認為同志已大獲全勝,不需要繼續關注?想想美國的黑人同志、無家可歸同志、跨性別 ... JumptoNavigation JumptoMaincontent 電影中的台灣同志:回顧同婚兩週年之多元性別電影 電影評論692期2021-05-31 作者:陳宏瑋(波昂刺刺);圖/《癡情馬殺雞》劇照,車庫娛樂提供 2019年5月24日,大雨滂沱不停歇,青島東路周邊擠滿鬥士。

眾人撐著傘、相互依偎注視著立法院轉播,冀盼《司法院釋字第七四八號解釋施行法》通過。

久等通過之時,全員歡天喜地,朋友相擁而泣、陌生路人彼此慶賀,所有人一同寫下台灣歷史新頁,搭築驕傲的亞洲同志燈塔。

截至2021年4月30日止,台灣已有5,871對同性伴侶登記結婚。

社會樣貌的變化,如何反應或未反應於影視作品?而在成本規模懸殊的長片與短片之間,又有哪些差異?本文將回顧台灣近兩年內的同志/酷兒電影,聚焦文本中的性別元素,以期梳理出發展傾向與趨勢,並提出反思。

金馬獎/影展:同志電影的保命符 同婚通過之後的第一個金馬獎,相較香港電影《叔·叔》風光入圍最佳劇情長片與兩名男主角,台灣這局稍嫌黯淡。

除了《我的靈魂是愛做的》明顯以同志作為主體,講述公民老師戀上已婚男子並牽扯HIV社會污名的混沌僵局,其餘如《灼人秘密》、《江湖無難事》僅止擦邊。

《大餓》是意想不到的亮點,藉由性向認同模糊的小男孩與減重未果的女主角互文對照,是台灣電影前所未見的處理。

該年度金馬影展還播映了《德布西森林》導演郭承衢的新作《巴黎單身公寓》,該片以巴黎為背景,闡述法國彩虹公寓成員互動。

在這一年的影展片單中,有別於長片,台灣短片的虹光顯得繽紛多彩。

影展方策劃「彩虹之後」單元,其中囊括《偷偷》與《未命名》,前者以校園威權暗指社會對同性情慾的不友善,後者則細膩描繪青年的自我認同矛盾與未來迷茫。

兩者皆不再將出櫃作為母題,而是談更深一層的愛/慾意識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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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房客》與《日子》入圍大獎,《親》片莫子儀細膩詮釋出家庭領養、暗櫃愛戀的苦痛,《日子》則大膽藉同志按摩訴說中年者的寂寞徬徨。

此外賣座電影亦包含同志元素,《無聲》高難度描繪受害男學生的情慾創傷、《刻在你心底的名字》以破億數字創下同志電影票房里程碑,捧紅兩位男星、電影金曲,登上串流平台放送全球,說是台灣同志電影之光,當之無愧。

儘管前述四部電影受惠獎項加持在「雅」(獎項)與「俗」(票房)皆連帶有所斬獲,卻不若同屆入圍的新加坡電影《男兒王》叫我驚豔。

《男》片靈活將性別意識灌輸在笑鬧喜劇中,遊走新加坡電檢道德邊緣,以扮裝表演揭示出傳統父權男性、多元酷異社群承受的壓力。

如此輕鬆講述性別議題的「全年齡向電影」,竟由新加坡搶先產出,顯示當今台灣電影產業的盲點與匱乏。

院線電影:同志在哪裡? 接著把視角拉到這兩年內無緣入選金馬獎的院線電影,同志元素的呈現近乎死水,吹不起半點漣漪。

2019年與2020年僅止《破處》幽微碰觸近乎友達以上的男男情誼。

 ▍延伸閱讀     684期【焦點影評】   必然「可憐」又必然可敬:論《迷失安狄》作為馬來西亞同志電影的定位 來到2021年,卻是猛爆出閘,《迷失安狄》講述馬來西亞跨性別的艱困環境、《緝魂》以輕科幻類型遊走性別框架、《愛殺》以女女情慾挑戰道德邊界、《揭大歡喜》以莎劇元素顛覆既定性別、《非法母親》紀實女同伴侶求子的艱辛現局、《多肉女子生存之道》被攝者為倡議身體平權的女同運動者。

其中埋得最深的莫過於《跟你老婆去旅行》,透過主題曲〈不完美的我〉歌詞,才能察覺未於影像文本明示的情愫。

電視電影方面,周美玲拍攝的《蕉園的秘密》,故事設定是美麗島事件下的台灣人與馬國華僑的同性愛戀,亦為「六城彩虹計畫」第五作檳城篇。

不若香港有雲翔、楊曜愷、鍾德勝、洪榮傑持續創作,台灣導演僅周美玲量產出同志影視作品。

究竟是台港的文化背景,抑或何種差異產生此結果,或許值得進一步關注與討論。

綜觀台灣電影長片一年出產約五十部,近兩年共計逾百部,扣除前述提及者,同志角色幾近於無。

反觀歐美電影,容易出現同志配角,這差距的背後原因,究竟是海外市場考量、主創團隊的主觀意識、或是性平教育未落實?我沒有正確答案,但這卻是血淋淋的量化數據。

短片電影:多元樣貌的同志 比起成本動輒兩千萬、三千萬起跳的劇情長片,短片成為同志題材的伊甸園。

 ▍延伸閱讀     666期【焦點影評】   【金穗】彩虹之後的光譜,雜談《她他》、《未命名》、《軍犬》、《偷偷》 以年度短片盛事金穗獎作為觀察場域,2020年便出現六部同志電影。

除已提及的《偷偷》與《未命名》,《她他》描繪女同學愛上性別認同模糊的男同學、《軍犬》改編文學聚焦軍人的電話愉虐控制、《泳隊》講初萌愛戀。

最聰明的是《合十》,以鄉野傳說定調影片奇幻屬性,不慍不火地夾雜同儕愛戀與佔有慾,突破同志電影的既定想像。

或許是同志已成普世人權、不再「奇觀」,單純取材同志不若外籍移工、邊緣社會議題來得「可憐」,容易打動觀眾與評審。

2021年金穗獎入圍作品,僅止三部同志主題電影。

《前世情人的情人》,導演巧妙將台語電影的禁止自由戀愛對照同志婚姻平權,譜出今日新意。

《斌斌》聚焦男同本命「異男忘」,宛如夢幻泡泡勾勒小Gay迷戀異性戀的舉手投足。

《迷藏》則描述國中生對於APP約炮的摸索與試探,貼合網路科技對時下同志的影響。

同屆金穗獎短片輔導金單元,有三部同志電影。

《宵禁》藉美麗島事件背景形塑政治情慾雙向的道德辯證,《雨水直接打進眼睛》乍看為台灣最常見的青春騷動作品,卻成功將單戀的甜美視覺化。

《輕鬆搖擺》或許最符合「後同婚電影」,講述同志家庭長大的小孩所遭遇的社會歧視,全片採輕鬆詼諧筆觸,也許是台灣少數普遍級、適合低學齡觀賞的同志電影。

短片往往散落各影展,這時台灣國際酷兒影展承擔起方舟角色,讓文本得以同志屬性歸類。

扣掉前述重複作品,2019年包含:《BRidGE》、《親親》、《安娜》、《遊行》、《午夜陶德》、《來跳舞吧》、《倆個兒子》、《柴哥與喵弟》、《癡情馬殺雞》、《羅比與冰冰》、《我有一支槍》、《伊卡洛斯的翅膀》、《日安午夜,再見彼時》。

2020年包含:《有鬼》、《游移之身》、《別來無恙》、《獨白留聲機》、《揮舞吧彩虹旗》。

酷兒影展入選作品眾多,我僅特別討論兩部電影:《癡情馬殺雞》與《有鬼》。

《癡》片講述情慾Spa店,主角是豐腴肉體的男同志。

在同志圈崇尚體健美文化,加上電影多為商業作品,我們很難看見「肥胖的同志」現身銀幕。

本片搭上《少年阿堯》風潮,在今年5月12日全國院線上映(可惜遇疫情),成為同志短片的先例。

《有鬼》主角則是華語影壇瀕臨絕跡的老年女同志,本作大篇幅刻畫老年同志的孤獨、寂寞及面對異性戀霸權社會的不諒解,可惜扣除議題性,質感參差不齊,未曾於酷兒影展外播映,直接上架串流。

撇除影展,畢業製作發表是學生短片最初的起點,近期不乏同志作品。

朝陽的《等之後》討論女大生的出櫃革命、北藝大《派對之後再之後》描繪跨性別女性渴望愛情、政大《迷失訊號》以實驗影像凝視自身肉體與社會性、政大《獨白》用訪談重演男同學的性霸凌,皆呈現出當代學生對於性別議題的消化反思再產出的過程,是最即時反映社會現況的影像文本。

跨域影像領域方面,蘇匯宇持續將性別元素置入錄像作品。

前作《唐朝綺麗男(邱剛健,1985)》拆解經典文本重構,情慾滿溢充滿酷兒性。

近期《女性的復仇》重現黑電影角色,將女性力量放大拉抬至「敢曝」(Camp)程度,風光入選舊金山國際同志影展。

另一藝術家周東彥的《霧中》,絕對是近年華語影壇最「驚世駭俗」的作品,以VR實境再現暗房蒸氣室的肉慾迷情,口交、互打、窺淫、性交袒露眼前,堪稱最大尺度的性社交文本。

同志電影的下一步 既使《刻在你心底的名字》與《誰先上愛他的》證明同志電影在台灣有高票房可能,「同志題材」仍舊不構成核心與潛在(第一、第二層)觀眾購票進場誘因,只能仰賴口碑發酵(第三層觀眾)。

看看年初《迷失安狄》、《愛殺》、《揭大歡喜》缺乏話題明星並與市場口味明顯不符下,落得票房慘敗滑鐵盧。

無畏前人荊棘路,杰德影音/GagaOOLala成為開路先驅,是華語影壇罕見不斷產出同志影視的製作公司。

2020年西洋情人節推出LGBT喜劇短片集「幸福選擇題五部曲」、同婚週年釋出婚姻平權紀錄片《同愛一家》、近期製作同志家庭育兒影集《酷蓋爸爸》,未來更籌備「同志音樂愛情故事計畫」,仰賴OTT平台放眼全球市場與公部門補助,這或許是同志電影的新路。

回首來看,婚姻平權對於同志電影究竟是正面或負面? 以美國為例,婚平通過迎來八大片廠拍攝同志青少年電影《親愛的初戀》(Love,Simon,2018),年輕同志觀眾終於在銀幕看見屬於自己的愛情故事;但另一方面,看看《模仿遊戲》(TheImitationGame,2014)、《石牆風暴》(Stonewall,2015)、《勝負反手拍》(BattleoftheSexes,2017)、《波希米亞狂想曲》(BohemianRhapsody,2018)、《幸福綠皮書》(GreenBook,2019)是如何避開真實傳記中淫穢、骯髒、墮落的性,如何淨化同志使其成為偉人,讓最大量觀眾感動崇拜且愉悅觀賞。

新酷兒電影(NewQueerCinema)時期,因愛滋運動衝撞出的顛覆性幾乎不再。

同志電影變得多元,或是窄化了呢?會不會婚姻平權造就自滿與終點的錯覺,認為同志已大獲全勝,不需要繼續關注?想想美國的黑人同志、無家可歸同志、跨性別同志仍趨於銀幕少數。

回望台灣,台灣同志諮詢熱線協會的募款感恩會金額,近兩年同婚後逐年下降。

明明許多同志需求、議題尚待解決,關注的人卻少了,可是同志遊行全台遍地開花、參與者仍逐年攀升。

這成為矛盾的無解難題。

綜觀台灣電影,同志電影、同志角色並未因應婚姻平權而增多。

高成本製作門檻、多數觀眾口味仍未因此改變,必須仰賴行銷團隊或是BL社群文化操作拉大觀眾群。

這使得多數創作者讓同志題材停留在短片發揮。

而在短片製作上,或許涉及性別知識普及與田野調查難易度,多數文本依舊維持在青春愛戀,更底層的同志社群不若外籍移工或是其他社會議題被細緻挖掘。

我們已經昂首邁入LGBT電影的繁榮時期。

比起《孽子》年代,演員比以往更願意扮演同志角色。

然而在號稱亞洲同志燈塔的台灣,我們到底想看到的是更多帥氣、美豔、體健美的同志影視故事,還是讓更多身處黑暗邊緣的同志社群拉抬至銀幕內呢?(如老年同志、藥癮同志、原民同志、感染者同志、青少年同志、皮繩愉虐社群、無從結婚的跨國伴侶等等)。

如何兼顧議題、運動性、市場性、影展定位與文本故事性,亦是台灣創作者必然面對課題。

銀幕上每一幀同志故事,皆孕育自台灣獨有歷史、事件、社會現象。

正因創作者獲得感動的靈感乍現,才能轉化為劇本拍成電影。

同志就在我們的生活周遭,同志的生活日常,就是我們的生活日常,這一切必然成為電影素材與養分。

同婚兩週年,你我正處在同志政治的黃金年代,期勉更多同志再現於銀幕。

■ 關於作者   陳宏瑋   筆名波昂刺刺,同志電影研究者。

東吳大學法律系學士,就讀世新大學性別研究所。

為台灣影評人協會第一屆監事,現任成員。

曾任台灣國際酷兒影展選片小組,信箱[email protected]   搜尋 關閉 請升級或更換其他瀏覽器本系統已提升網路傳輸加密等級,IE8及以下版本將無法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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