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和誰在《修辱》誰? | 香港影評庫

文章推薦指數: 80 %
投票人數:10人

最近法國導演Guillaume Nicloux 重拍,香港譯名是《修辱》,影片的力量明顯比積葵利維特舊作猛烈很多。

所說的力量,是指故事中呈現修女要擺脫家庭、宗教、 ... Jumptonavigation 誰和誰在《修辱》誰? 搜尋 Google 關於修女的電影,可以挑起很多想像,假如主題是信仰,英瑪褒曼教曉我這可能是質疑信仰的故事,假如主題是愛,《修辱》告訴了我,在愛與不愛之間,盡是羞辱與佔有,沒有憐憫,更沒有天父的存在,在神聖的修道院亦然。

法國十八世紀作家DenisDiderot小說TheNun數次被拍成電影,不是沒有原因的,小說完成十六年後,連作者也離開了人世才能發表,箇中原因複雜,但小說內容頗受爭議,也是原因之一。

女主角被送到修道院,她一直寫信向有身分地位的侯爵求救,希望能收回向天父作出的誓言,不做修女,做回平凡人。

這種故事,在十八世紀的時代肯定大膽前衛,甚至有機會蒙上反宗教罪名,就如故事中的女主角,被認定是撒旦上身。

同志作家爭議內容 不做修女是手段,重拾個人自由是目的。

女孩被父母強迫送到修道院生活,不能反抗。

女性爭取自由是十八末和十九世紀一直進行的地下思想運動,挪威劇作家易卜生寫的《玩偶之家》(1879)被禁演,罪名是鼓吹女性離開不愛她的丈夫,丟下兒女,放棄一直以為美滿的家庭,出走重新過獨立自主的生活。

易卜生的寫實主義劇本,其實跟TheNun眉來眼去,只是處境不同角色有變而已,骨子裏都是替仍然無法獨立自主的女性着急。

大概DenisDiderot對女性心態和困惑,會有更深層的理解,他是同性戀作家,寫TheNun附有感情寄託,就像女主角寫給侯爵的書信,他透過小說抒發,希望所愛的侯爵能回到巴黎跟他一起。

法國導演積葵利維特曾經改編這部小說,影片在1966年上映,由尚盧高達的情人AnnaKarina主演,拍攝手法接近舞台劇。

最近法國導演GuillaumeNicloux重拍,香港譯名是《修辱》,影片的力量明顯比積葵利維特舊作猛烈很多。

所說的力量,是指故事中呈現修女要擺脫家庭、宗教、社會束縛的意志,與及同時在家庭、宗教、社會要箝制修女自由的手段。

對修道院赤裸批判 影片分成兩部分,第一部份描寫女孩不知因何不能像姊姊一樣得到父母的愛惜,硬搬出牽強的理由,送她到修道院居住。

女孩無從反抗,更不由自主地向天父許下虛假誓言,成為修女,她唯有在修道院的生活中,作出有限度的反抗,她很快便被視為異端,是魔鬼撒旦的僕人,修道院長更展開一連串要她屈服、順從的懲罰。

這一部分,《修辱》令人強烈感受到,十八世紀的修道院儘管安寧恬靜,但就更像是荒島上高度設防的監獄,多於進行神聖的精神修行之地。

女主角的遭遇是可憐的,但誰會憐憫她?修道院內,一個也沒有。

故事對信仰的批判很赤裸,就像女主角被院長羞辱的方法——要她在人前一絲不掛,等於要把她的尊嚴完全摧毀。

信仰是什麼?信仰不是要人知善惡嗎?英瑪褒曼的《第七封印》(TheSeventhSeal),騎士跟死神以一盤西洋棋的贏輸來決定生死,面對瘟疫蔓延與戰爭無盡,上帝並沒有一如所料地令世界更美好,他感到生命虛無,對信仰動搖。

質疑上帝不是滔天大罪,正如《修辱》,看到神職人員的所作所為,彷彿正要從《第七封印》的那盤西洋棋中尋找答案,答案可能是——所有人,都是一顆受擺佈的棋子。

那麼誰又可以擺佈誰? 昂貴自由如何等價交換 或許,逃離是其中一個方法。

想要自由,便要有勇氣反抗,有勇氣脫離安逸,有勇氣出走。

像監獄一樣的修道院,修女連與外界接觸,都要隔着欄柵,實在是很大的諷刺。

《修辱》對當時修道院的刻劃,跟一眾修女的嘴臉一樣,盡是無情。

當然我們也沒空閒去博物館翻看舊照片,驗證十八世紀巴黎近郊的修道院是否就是如此,反正在那年代,女性自由的代價是昂貴的。

女主角從這一處,逃離到另一處,但《修辱》對信仰的質疑並沒有因此而改變,也沒有停止,諷刺之處永遠都是,要有心理準備迎接改變帶來更壞的後果。

致天父的尖銳問題 GuillaumeNicloux把原著小說TheNun從十八世紀帶到現代的最重要部分,也就是影片的下半部分。

他不單改編,而且把作者DenisDiderot投射在小說的情愛禁忌,都在人前赤裸展露。

同性戀課題縈繞社會討論幾千年,仍然未有完滿答案,宗教仍然以道德倫理問題視之。

女主角身世命運,與同性戀者的性取向,在影片中都背負着等同的重量,都是一種原罪。

於是,法國演員伊莎貝雨蓓在影片下半部演的修道院長角色,與女主角就像是鏡子的兩面,你看到她,她看到你,如果女主角是到處飄泊、無法自由、無從立足的雛生小鳥,伊莎貝雨蓓就是被困籠中多年,有口難言、有翅難飛、有情難抒的老兀鷹。

伊莎貝雨蓓佔戲不多,但帶來的效果是震撼的。

就像她的舊作《鋼琴教師》,她演出情慾受壓而性格扭曲的角色,很有說服力。

她在年輕的女主角面前,像是失敗的士兵,自願躺在對方的裙襬之下,宣布投降。

這一段戲很精彩,精彩的地方除了進一步提升兩個角色的矛盾與衝突,另一方面,對「全能天父」的質問,就更尖銳——究竟愛的本質,是否一定就是阿當與夏娃,是否兩個阿當或兩個夏娃就不能相愛?在「誰和誰在羞辱誰」的問題上,影片先是指向人的自由,繼而是指愛的自由。

影片拍攝手法簡約,但思考層次豐富,爆發出來的批判力量強大,故事不單是可憐修女的遭遇,嘗試向信仰提出疑問之餘,更重要是彰顯了自由意志的可貴。

作者: 皮亞刊物: 明報Year: 2013年Month: 11月Day: 24日



請為這篇文章評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