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九勒伯爵| 誠品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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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九勒伯爵:,一個能向死亡微笑的人,來自遙遠的一個荒塚拿起你的大蒜和十字架,因為——卓九勒進城了!讓柯波拉脫帽致敬柯斯托娃朝思暮想史蒂芬‧金黯然失色安‧萊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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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文出版
文學
歐美文學
卓九勒伯爵
Dracula
作者
布蘭姆.史托克
出版社
大和書報圖書股份有限公司
商品描述
卓九勒伯爵:,一個能向死亡微笑的人,來自遙遠的一個荒塚拿起你的大蒜和十字架,因為——卓九勒進城了!讓柯波拉脫帽致敬柯斯托娃朝思暮想史蒂芬‧金黯然失色安‧萊絲不得
內容簡介
內容簡介一個能向死亡微笑的人,來自遙遠的一個荒塚拿起你的大蒜和十字架,因為——卓九勒進城了!讓柯波拉脫帽致敬柯斯托娃朝思暮想史蒂芬‧金黯然失色安‧萊絲不得不尊聲祖師爺的黑色經典完整中譯本堂堂登台!你以為你懂得吸血鬼嗎?且讓卓九勒來告訴你!集愛情、色欲、幽默、恐怖、奇幻、復古於一身的哥德式黑色經典伯爵躺在那裡,但看來好像他的青春恢復了一半。
白髮和白髭變作了鐵灰色。
面頰比較滿了,白皮膚底下似乎透著寶石紅。
嘴比平常還紅,因為唇上還留著一大片鮮血,沿著他嘴角滴下,沾滿了下巴和頸子。
甚至那雙深邃、灼燒的眼睛也似乎好好安在圓鼓鼓的肉中,因為眼瞼和底下的眼袋都膨脹起來。
看起來這整個可怕的生物簡直就是狼吞虎嚥了不知多少血液。
他躺在那兒彷彿一隻污穢的水蛭,因充飽而力盡。
好感人、好刺激、好有趣。
——史托克之母召喚所有古典文學元素,緊繃和強化驚聳恐怖的氣氛。
——文評家馬文‧凱有史以來最偉大的恐怖小說。
——美國讀者,梅麗莎‧尼克西克卓九勒是吸血鬼李斯特的爺爺輩,但這並不是它成為經典的唯一理由。
它的氣氛營造極為成功,寫得又極好。
它有維多利亞式咬文嚼字的怪異趣味,也充滿了壓抑的感情,還有恐怖和令人毛骨悚然的色欲。
——美國讀者索林納斯我很訝異地發現,原著竟然比任何一部改編的電影都好看。
這本書隨著歲月的流逝,變得越來越有魅力,它的寫作方式跟現代的小說完全不同,是用好多人的日誌,書信,備忘錄,報紙文章所建構完成的一本書,因此讀者可以從各種角度來看事情的全貌。
——英國讀者莎莉安偉大的黑色經典,史蒂芬‧金在史托克不朽的卓九勒伯爵故事下相形見絀。
——美國讀者史蒂夫‧史募特吸血鬼小說中的王道。
——英國讀者珍娜‧珀斯基■作者簡介布蘭姆‧史托克BramStoker(1847-1912)愛爾蘭人,從小就是個體弱多病的孩子,因為不明疾病長期臥病在床,直到七歲那年才驚人地康復。
史托克對他這段歲月寫道:「我天生喜歡沉思,長期臥病在床的閒暇餘裕,使得我有機會萌生很多念頭,日後這些念頭也都結成了各式各樣的果實。
」沒想到這樣一個害羞孱弱,愛看書的小孩,長大後竟然成了都柏林三一學院的運動健將。
他喜歡搖筆桿,父親卻希望他走一條比較安全的道路,他屈從在父親的意旨之下,成了一位公務員。
不過,這段時期他筆耕不輟,並且以一篇劇評,跟知名演員亨利‧歐文(HenryIrving)結為莫逆。
歐文請史托克到倫敦的Lyceum劇院當經紀人,史托克立刻摔掉捧了八年的公務員飯碗,娶了當年名譟一時的大美人佛羅倫斯‧巴爾康提為妻,她可是婉拒了王爾德的追求,委身下嫁給史托克的。
婚後兩人一起遷居倫敦,史托克的這項劇場管理工作一做就是二十七年。
透過歐文,史托克得以結識倫敦上流社會人士,如惠斯特和柯南道爾爵士等人,並且跟著歐文的劇團環遊世界。
1890年,史托克做了一個噩夢,夢見一個年輕男人外出,碰到幾個女孩子,其中一個想要吻他的脖子,而不是嘴唇,結果一位怒氣衝天的老伯爵插手干預說:「不要動他,他是我的,我要他。
」這場夢使他萌生了寫吸血鬼小說的念頭,1880年代到1890年代他看了不少亨利‧歐文搬上Lyceum的戲劇,耳濡目染之下,《卓九勒伯爵》一書中,信手拈來都可見到英美戲劇的經典名句。
在寫《卓九勒伯爵》之前,史托克花了八年的時間,研究歐洲有關吸血鬼的民間傳說和故事。
除了《卓九勒伯爵》之外,他還寫了幾本以恐怖和迷信為主題的小說,如TheSnake’sPass,TheJewelofSevenStars,以及TheLairoftheWhiteWorm。
■譯者簡介劉鐵虎台大外文系,台大心理研究所。
曾任中國時報編譯及主編,鑽研東西方星象學20餘年,於各支星象學廣泛涉獵,專精西方心理星象學,曾陸續編譯《星座‧愛情‧婚姻》、《占星金鑰》、《日月星座》、《尋找地球刻度的人》等星象相關西方作品,著有《星朵紀事》、《星座Call-in站》、《金庸武俠星座》、《星情大餐》等。
晚近廣泛研究人與星空的關係,並在文山社大授課。
■繪者簡介愛德華‧戈里EdwardGorey(1925-2000)國內又譯高栗,畫風頹廢、復古,充滿華麗的黑色幽默,有優雅的黑旋風大師之稱。
他以鋼筆線條畫出仿英國維多利亞和愛德華時期的人物與場景,充滿了陰鬱不祥的氣氛,他生前發表的絕版繪本,現在在拍賣場或網路上動輒喊價兩、三千美金,對戈里作品的收藏也儼然成為專門學問,上百萬死忠書迷更組成社群互通訊息。
戈里的畫風常讓人誤以為他是英國人,其實他出生於美國芝加哥,從來沒去過英國,而且也幾乎不旅遊。
他喜歡芭蕾和貓,這兩者都是他作品中的要角。
他對文學和電影更是如數家珍,最喜歡的作家和藝術家有珍‧奧斯汀、艾嘉莎‧克莉絲汀、培根、巴蘭欽、維梅爾、小津安二郎、佛亞德等人,同時,他也是通俗文化的擁護者,愛看肥皂劇,尤其是黑色類型的影集,影響他最深的是《蝙蝠俠》影集。
戈里並沒有受過多少正式的藝術訓練,只在芝加哥藝術學院上過一學期的課。
他曾替不少經典書籍繪製書封和畫插畫,諸如布蘭姆‧史托克的《卓九勒伯爵》、H.G.威爾斯的《火星人進攻地球》(TheWarofWorlds)和T.S.艾略特的《老負鼠談世上的貓》(OldPossum’sBookofPracticalCats)等等。
戈里多才多藝,既能畫又能寫,有人說他是會畫畫的作家,也有人說他是會寫作的畫家,他創作了一百多本自寫自繪的詭異故事,其中的《惡作劇》(TheObjectLesson),被推崇為超現實主義藝術,他的書曾獲選〈紐約時報〉年度最佳繪本,1977年幫百老匯吸血鬼舞台劇設計的服裝,獲得了東尼獎,背景設計也獲得了東尼獎的提名,戈里把整個戲院舞台,以及所有的戲服都鑲上了大小不同的蝙蝠花紋,使得觀眾進戲院看戲猶如進入蝙蝠洞穴拜訪吸血鬼伯爵一樣。
國內曾經出過他的《惡作劇》、《手搖車》、《死小孩》、《華麗的鼻血》等中譯本。
商品規格
書名/
卓九勒伯爵
作者/
布蘭姆.史托克
簡介/
卓九勒伯爵:,一個能向死亡微笑的人,來自遙遠的一個荒塚拿起你的大蒜和十字架,因為——卓九勒進城了!讓柯波拉脫帽致敬柯斯托娃朝思暮想史蒂芬‧金黯然失色安‧萊絲不得
出版社/
大和書報圖書股份有限公司
ISBN13/
9789867059581
ISBN10/
9867059581
EAN/
9789867059581
誠品26碼/
2680231597005
尺寸/
裝訂/
平裝
頁數/
496
語言/
中文繁體
級別/
無
開數/
25K
試閱文字
《卓九勒伯爵》:第一章:強納生‧哈克的日誌:5月3日,比斯垂茲──5月1日晚上8:35離開慕尼黑,隔天一早到達維也納;6:46應該就到了,但火車遲了一小時。
從我從火車上看到的,還有我走過街道時瞥見的一點印象,布達佩斯似乎是個美妙的地方。
我不敢走開車站太遠,因為火車已經遲到了,應該會儘快準時開走。
我的印象是我們正離開西方,進入東方;多瑙河上最西邊的壯觀橋樑既寬又高,將我們帶入土耳其統治下的傳統世界。
我們相當準時的離站,日落前到了克勞森堡。
我在這裡的「皇家旅館」過夜,晚餐是配了紅辣椒的雞,很好吃,可是令我口渴。
(備忘:為米娜拿菜單。
)我詢問伙計,他說那叫做「紅椒雞」,是國菜,沿喀爾巴阡山脈我一路應該都吃得到。
我發覺我那結結巴巴的德語在這裡很管用;真的,要說不出這幾句,我還真不知怎麼走下去呢。
我在倫敦有些自己的時間,就去參觀了大英博物館,還在圖書館查書和地圖,做了關於外西凡尼亞的研究;我心想,事先對這個國家多瞭解一些,以後跟那個國家的貴族打交道,一定有幫助。
我發現他指明的地區在這個國家最東邊的地方,正在三個省──外西凡尼亞、摩達維亞和布可維納──的交界,位處喀爾巴阡山脈之中,是歐洲最不為人知的荒野之一。
我沒能找到任何地圖或書指明卓九勒古堡的確切地點,因為到現在還沒有這個國家的地圖,可以和我們自己的軍事測量局地圖相比較;但我發現卓九勒伯爵命名的比斯垂茲城是一個相當知名的地方。
我要在這裡做一些筆記,等我和米娜談我的旅行時,筆記可能激發我的記憶。
外西凡尼亞的人口有四個分明的族群:南部的薩克遜人和與他們混居的瓦勒克人,瓦勒克人是大夏人的後裔;馬札兒人在西部,瑟克利人在東部和北部。
我正前去瑟克利人住的地方,他們聲稱是阿提拉和匈奴人後裔。
有可能是如此,因為當馬札兒人在十一世紀征服這個國家時,已經發現匈奴人在這裡定居。
我曾經讀過,世界上每個已知的迷信都給收進了喀爾巴阡山脈的世界裡,好像那裡是某種想像力的漩渦中心似的;果真如此,我這次來這裡逗留就可能非常有趣。
(備忘:我一定要鉅細靡遺的向伯爵詢問這些迷信。
)雖然我的床夠舒適,但我覺沒睡好,因為做了各種各樣的怪夢。
有隻狗整夜在我的窗下吠個不停,也許與這有關;也可能是紅辣椒的關係,總之我必須喝光我玻璃瓶裡的水,但結果還是口渴。
接近早晨我睡著了,後來被連續的敲門聲喚醒,所以我猜測那時我一定睡得很熟。
我早餐又吃了紅辣椒,和一種玉米粉做的粥,他們說是「玉米糕」(mamaliga),還有塞了碎辣香腸作瓤的茄子,味道一流,他們管它叫「辣腸茄子」(impletata)。
(備忘:也要拿到這道菜的食譜。
)我必須趕緊吃完早餐,因為火車在八點前一點點開,不如說它應該在那時候開,因為我在7:30衝到車站後,得在車廂坐上一個多小時,火車才開始動。
我感覺似乎越往東走,火車就越不準時。
那要到了中國,會成什麼樣子?我們整天似乎遊蕩過充滿各種各樣美景的國家。
有時我們看見小鎮或城堡匍匐在陡峭的山丘上,就像在舊彌撒書裡見到的那樣;有時我們駛過波浪猛沖兩側廣闊石岸的溪河,宛如洪水來襲。
要將河流的兩岸外緣掃淨,得要很多水,而且是急流。
每一站都有人成群結隊,有時出現一大群,穿著各種各樣的服裝。
有些就像家鄉的農民,或者從法國和德國來的農民,身穿短夾克,頭戴圓帽,下身著自製長褲;但其他人則穿得美麗如畫。
婦女看來還漂亮,可是只可遠觀,腰部也非常笨拙。
她們套著某種全白的袖子,大多數有寬大的帶子,帶子垂下許多鬚鬚或者小飾品,好像芭蕾戲服一樣,但當然下面有襯裙。
我們所見到最奇怪的人物是斯洛伐克人,他們比其他人看來野蠻,頭戴大牛仔帽,下身套著寬鬆的骯髒白色長褲、上身著亞麻白襯衫,腰間繫著重重的大皮帶,幾乎一呎寬,都釘滿了黃銅釘扣。
他們足登高腳靴,長褲褲腳塞在靴裡,長髮烏黑,鬍髭黑濃。
他們非常別具一格,但看起來不討喜。
在舞台上的話,他們立刻會被看作某些東方老強盜。
不過,別人告訴我,他們非常不會害人,而且還相當不善於主張他們自己的權利。
我們抵達比斯垂茲時,天方微明,這是一個非常有趣的老地方。
由於實際就在邊境──博戈隘口從這裡進入布可維納──因此它飽經滄桑,並且留下歲月蹂躪的印記。
五十年前,發生過一連串大火,五度造成可怕的浩劫。
十七世紀剛開始,這裡被圍困了三個星期,失去了13,000條人命,傷亡來自於戰爭以及飢荒和疾病。
卓九勒伯爵指示我去金克羅納旅館,我很欣喜地發現,這間旅館徹底的老式,正可滿足我飽覽這個國家習俗文化的願望。
他們顯然在等我,因為當我走近門,一名普通農婦打扮的年長婦女滿臉喜悅地面對我──白色內衣配上雙層長圍裙,前後印了花,緊身得幾乎不夠禮貌。
當我走近時,她躬身說:「英國來的先生?」「是的,」我說,「強納生‧哈克。
」她微笑起來,向跟她到門邊穿白襯衫的老男人說了些話。
老男人走開,但隨即拿了封信回來:「我的朋友——歡迎來到喀爾巴阡山脈。
我急切地期待您。
今晚好好睡。
明天三點驛馬車將前去布可維納;我們為您在驛馬車上保留了一個座位。
在博戈隘口,我的馬車將會等候您,並將您帶到我這裡。
我相信,您從倫敦來一路旅途愉快,您也會在我美麗的土地上享受您的逗留——您的朋友,卓九勒。
」5月4日──我發現我的店東收到了伯爵的一封信,指示他為我安排馬車上最佳的座位;但當我詢問細節時,他似乎有些沉默,並假裝聽不懂我的德語。
實際不可能如此,因為直到那時他一直完全瞭解我說些什麼;至少,他確切地回答了我的問題,好像他全然瞭解我的話似的。
老店東和他的妻子──接待我的老婦人──害怕地互望。
他嘟噥著說錢已經隨信寄出,而他知道的就那麼多。
當我問他認不認識卓九勒伯爵,能不能告訴我任何關於他城堡的事情,他和他妻子同時劃起十字,說他們什麼也不知道,就是拒絕再開口。
已經非常接近啟程的時刻了,我沒有時間詢問任何人,而這一切讓我感覺非常神秘,同時絕不舒服。
正當我離開之前,老婦人到我房間,歇斯底里地說:「您非得去嗎?噢!年輕先生,您非得去嗎?」她激動得似乎忘記了她會的德語,把德語混雜在我完全不懂的另一種語言裡。
我得問許多問題,才能懂她講些什麼。
當我告訴她我有要務在身,必須立刻出發,她再問我:「您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我回答說是五月四日。
她搖搖頭說:「哦,對!那我知道!那我知道!可是您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我說我不瞭解她的意思,她繼續說:「今天是聖喬治夜。
您不知道今晚敲午夜鐘的時候,世界上所有邪惡的東西都會魔力無邊嗎?您知道您要去哪裡?要去見什麼嗎?」她一身煩惱的樣子讓我禁不住去安慰她,但沒什麼用。
終於,她雙膝落地,祈求我別去;至少等個一兩天再上路。
這一切非常荒謬,但我沒法感到舒服。
儘管如此,我有重要事情要做,不能允許任何事干擾。
因此我用力想把她拉起來,儘量嚴肅地說我感謝她,但是職責所在,由不得我不去。
於是她起身擦乾眼淚,從她脖子取下一個十字架,捧了給我。
我不知道怎麼辦,作為英國新教徒,我受的教育是將這些物品看作某種程度的偶像崇拜,然而拒絕一位如此善意的老婦人,她還又那樣煩惱,也真說不過去。
我想,她看見了我臉上的疑惑,因為她將念珠繞住我的脖子說:「為了您母親。
」隨即走出房間。
這段日誌是我利用等驛馬車的時間寫下的,馬車當然是遲到了;十字架仍然繞著我的脖子。
不知道什麼原因,我心中沒法跟平常一樣輕鬆,也許是老婦人的恐懼傳染,或者是這個地方鬼裡鬼氣的傳統太多,也或許是十字架本身造成的。
假如這本日誌比我先到米娜那裡,就讓它先帶去我的道別吧。
馬車來了!5月5日,城堡──早晨的灰霾已經散了,太陽高高掛在遙遠地平線上的天際,地平線似乎成鋸齒狀,是樹木還是山丘造成的我不知道,因為太遠了,大東西和小東西看來是混雜在一塊的。
我不睏,而且因為我沒醒別人不得叫我,因此我自然寫到入夢。
有許多怪事值得寫下,然後,為免日後讀到這些紀錄的人想像我在離開比斯垂茲之前,吃得太好,因此讓我在此確實地寫下我的晚餐。
我用了他們稱作「強盜牛排」的晚餐——一點兒燻肉、洋蔥和牛肉,牛肉加了紅辣椒調味,串在棍子上,在火上烤熟,樣式簡單,一如倫敦貓肉!酒是金黃米底亞希(GoldenMediasch),在舌頭上造成奇怪的刺感,不過不會刺得人難受。
我只喝了兩杯,別的什麼都沒喝。
當我上了馬車,車伕還沒上座,我見到他與女主人談話。
他們顯然是在談我,因為他們不時會看看我,接著,一些坐在門外長凳上的人過來聽他們講,然後看著我,大多數帶著憐憫的眼光。
我能聽見他們再三提到許多字詞,奇怪的字詞,因為那群人有各種國籍,因此我從袋子靜靜地取出我的多國語字典,查出這些字。
試閱文字
《卓九勒伯爵》:第二章:強納生‧哈克的日誌(續):5月5日——我一定是睡著了,因為如果我完全醒著,一定已經注意到了如何走進這樣一個可觀的地方。
在幽暗中,庭院看起來相當大,而由於有幾條陰暗的小徑從庭院展出,小徑上方又有大圓拱,因此或許庭院看來比實際的大。
我還沒能在白天見到庭院。
當馬車停下來,車伕跳下來,伸手協助我下車。
我再次禁不住注意他巨大的力量。
他的手確實像是──假如他想的話──真能打碎我的手。
然後他取下我的行李,放在我身邊的地上。
我緊挨在一扇大門旁站著,大門老舊,釘著好些大鐵釘,包在一座凸起的巨石門廊裡。
即使在昏暗的光中,我也能看見石頭經過大幅雕刻,只是雕飾已經被歲月和天候磨損了許多。
我人還站在那邊,司機再次跳進他位子,抖起韁繩。
馬起身向前,於是行李和一切都消失在一處黑暗的開口。
我靜默的站在原地,因為不知道做些什麼好。
沒有門鈴或門扣的跡象。
我的聲音不大可能穿過這些看來像在皺眉的牆壁和黑暗的窗戶。
時間在等待中似乎凝結無盡,我感到懷疑和恐懼湧上心頭。
我這是到了什麼地方?置身何許人之中?我出發涉入的又是哪門子冷酷的冒險?這種事在被派出向外國人解釋購買倫敦莊園相關事務的律師書記生涯中,是家常便飯嗎?律師書記耶!米娜不會喜歡的。
不對,是律師!因為就在我離開倫敦之前,才剛接到消息說我考試成績很好,現在是不折不扣的律師啦!我開始揉我的眼睛又捏捏自己,看自己是不是醒著。
一切對我似乎像個可怕的惡夢,而我期待自己突然醒過來,發現自己在家,黎明正努力從窗口進房,就像我常常在一天過度勞累後第二天早晨的感覺。
但我的肉回應了捏它的測試,而我的眼睛也不會被騙。
我確實是醒的,而且身處喀爾巴阡山脈之中。
我現在能做的只有耐著性子,等待早晨來臨。
正當我得到這個結論,我聽見大門後重重的腳步走近,並透過門縫見到一團微光。
接著是嘎嘎響的鏈子聲和巨大門栓拉下的噹啷聲。
鑰匙轉動,發出因長期不用而生的摩擦聲,大門往後張開。
門內,站著一位高高的老人,鬍子刮得很乾淨,但蓄著長長的白髭,從頭到腳穿得一身黑,週身沒有一個色塊。
他手裡拿著一盞古色古香的銀燈,火焰在燈裡竄著,但沒有任何煙囪或圓球,它在打開的門氣流中閃爍,照出抖動的長影。
老人以右手優雅地向我示意入內,說著一流的英語,但音調奇特。
「歡迎光臨寒舍!請進,你請隨意!」他沒有動身向前迎我,只是像座雕像站著,好像他歡迎的姿勢已將他固定成石頭。
不過,我一跨進門內,他立即衝身向前,伸出手握住我的手,力量大得讓我畏縮,而他的手又冷得跟冰一樣,不像活人手,倒像死人手,令我更加倒吸涼氣。
他又說:「歡迎光臨寒舍!請進,留心腳下,真是讓我們蓬篳生輝啊!」他握手的力量非常像那位我沒見到面孔的車伕的手勁,以致我一時懷疑起跟我講話的這人是不是同一人。
為免搞錯,我問道:「卓九勒伯爵?」他優雅地躬身回答:「正是卓九勒,歡迎你光臨寒舍,哈克先生。
請進,夜裡很冷,你可得吃東西,好好休息。
」他邊說邊把燈掛在牆上的托架,接著提了我的行李往外走。
我還沒能阻止他,他便拿走了我行李。
我抗議,但他堅持。
「不行,先生,你是我客人。
現在晚了,下人休息了。
我自己照顧你吧。
」他堅持提著我的行李沿通道走,登上一條旋轉梯,又沿另一條大走道走,我們的腳步在石地板上重重響著。
到了走道尾,他推開一道重重的門,我開心地見到房內燈光明亮,餐桌鋪得好好的等人用膳,大壁爐裡燒著熊熊柴火,木柴新添滿了,火焰飛騰光亮。
伯爵停下腳步,放下我的袋子,關上門,然後走過房間,打開另一扇門,進入一個八角型小房間。
裡面點了一盞燈,似乎沒有任何窗戶。
通過這間房,他又打開一扇門,示意我進入。
印入眼簾的景象讓我很高興,因為這裡是一間照明良好的大臥室,也有新加的柴火暖房,這從頂部的木柴很新鮮看得出來,柴火順著寬寬的煙囪送上一陣空吼。
伯爵親自將我的行李放下,離開,關上門之前說:「你一路旅途勞頓,趕快盥洗一番,恢復精神。
我相信你將找到所有想要的東西。
梳洗好了,請進另一間房,你會發現你的晚飯準備好了。
」光明和溫暖和伯爵彬彬有禮的歡迎似乎驅散了我所有的疑心和恐懼。
我恢復正常狀態後,感到一陣飢腸轆轆。
於是匆匆梳洗一番,進入另一間房。
我發現晚飯已經擺好。
我的主人站在大壁爐的一邊,傾身靠著石爐柱,優雅地向餐桌劃出波浪狀手勢說,「請你坐下,隨意用膳。
抱歉我不跟你一塊吃,我已經用過了。
」我將霍金斯先生委託給我的密封信件遞給他。
他打開信,嚴肅地讀著。
然後,他露出迷人的微笑,遞給我看。
至少其中一段讓我興奮不已。
「敝人必須遺憾的說,敝人久為痛風所苦,這回又發了,使敝人有一段時間絕對無法做任何旅行。
但敝人欣喜地說,敝人派了位完全有資格的代理人,敝人對他信心十足。
這位年輕人精力十足,才華洋溢,性格非常忠實。
他為人謹慎,不多言,在我那兒服務成長。
他在你那兒的時候,會照料你,所有事都會照你的意思做。
」伯爵走上前,掀開一盤菜,我立即開始大啖一隻味道絕佳的烤雞。
烤雞、一些乳酪和沙拉,還有一瓶老托凱葡萄酒,是我的晚餐,我喝了兩杯。
我用餐時,伯爵問我許多有關我旅程的問題,我逐一告訴他我所經歷的一切。
此時我已用完晚餐,順主人的意思,拉了把椅子到壁爐邊,開始抽起主人給我的雪茄;同時,他則推辭說他自己不抽雪茄。
我現在有機會觀察他了,發現他外貌非常突出。
他的面孔有,非常有,鷹鉤的特徵。
瘦瘦的鼻樑高起,鼻孔高拱得出奇,天庭飽滿,顳顬一帶頭髮長得稀稀疏疏的,別處卻十分濃密。
他的眉毛非常多,幾乎連在鼻子上方,頭髮叢生,往各個方向捲曲著。
大鬍子底下露出的嘴部不動而看來相當冷酷,白牙尖利得古怪,凸出在嘴唇上,那兩片紅潤的嘴唇,以他這年紀的人而言,顯得生命力大得驚人。
其餘的:他的耳朵是蒼白的,耳廓上部尖得不得了。
下巴寬大有力,兩頰瘦而堅牢。
整體效果是灰白得非比尋常。
至此我已注意到他的手背,因為他將手放在膝蓋上,火光中,手背似乎相當白而細緻。
但現在靠近看,我不得不注意到,他的手相當粗糙、寬大,手指短胖。
說來奇怪,掌心長了些毛。
指甲長而細緻,剪得尖尖的。
當伯爵傾身過來,手碰到我,我一時無法壓抑住發抖。
也許因為他氣息難聞,我登時一陣噁心得不得了,不管我做什麼,都無法隱瞞。
伯爵顯然注意到了,立即退後,同時露出冷冷的微笑,將他的暴牙露出到現在為止最長的地步,再坐回了他壁爐的那一邊。
我們兩人同時沈默一陣子,然後我往窗戶看,見到黎明的第一道曙光。
似乎一切都奇怪的靜止下來。
但當我傾聽,好像聽見從底下山谷傳來許多狼的嗥叫。
伯爵雙眼閃爍出光芒,說:「聽牠們叫,這些暗夜之子,牠們發出的音樂多美呀!」我想,他看見了我臉上浮現他沒見過的表情,於是又說:「啊,先生,你們城市人沒法體會獵人的感覺。
」然後他起身說:『你一定累了,你的臥房都準備好了,你明天可以睡到日上三竿。
我得離開到下午,所以好好睡,作個美夢!』他禮貌的一鞠躬,親自為我打開八角型房間的門,我走進我的臥室。
我滿腦子迷惑。
我懷疑。
我恐懼。
我想著奇怪的事,甚至對我自己的靈魂也不敢承認的事。
上帝保佑我,就只是為了我心愛的那些人吧!5月7日——清晨再度到臨,我好好享受了過去二十四個小時,大肆休息。
我睡到日上三竿,睡到自然醒。
當我穿好衣服,走進我們用晚餐的房間,見到桌上擺了一道已冷的早餐,咖啡放在壁爐上的壺裡保溫。
桌上有張卡片,上面寫著——「我必須離開一陣子。
別等我。
D。
」我坐下大快朵頤一番。
用完餐,我尋找喚鈴,好讓僕人知道我已用畢,但找不到。
看看繞著我的這一片金玉堂皇,可以想見這棟房子裡一定會少些什麼想不到的東西。
餐具和桌上擺飾全是金的,而且加工得那樣美,定然價值連城。
窗簾和椅套和沙發和我床上的布幔是最昂貴、最美麗的織品,當初裁製時必然價值不斐,因為它們已有數世紀,不過狀況絕佳。
我在漢普頓宮廷見過類似的織品,但已陳舊、破損,蟲蛾咬蝕。
儘管如此,一間房卻都沒有鏡子。
連我桌上都沒有梳妝鏡,我想刮鬍子或梳頭髮,還得從我袋子拿小刮鬍鏡。
我還沒在任何地方見到一名僕人,狼嗥之外,也沒聽到城堡附近有任何聲音。
我已用完膳一段時間了,但不知道用的是早餐還是晚餐,因為我用餐是在五、六點之間。
我環顧四周,找東西閱讀,因為我不喜歡沒得伯爵允許便逕自在古堡四處走動。
房內空無一物,書、報紙,甚至文房四寶俱無蹤影,於是我打開房內另一扇門,結果發現一間有點兒像圖書館的房間。
我試了我對面房間的門,但發現上了鎖。
在我發現的圖書館裡,我喜出望外地見到一大堆英文書,好幾書架都是,還有合訂的雜誌和報紙。
中央一張桌上胡亂攤了些英文雜誌和報紙,不過沒一份是很近期的。
書籍各色各樣,歷史、地理、政治、政治經濟學、植物學、地質、法律,樣樣都有,都與英國和英國生活及風俗習慣相關。
甚至有像倫敦工商名錄、公務員名錄和社會名人錄、《惠特克年鑑》、《陸軍軍事年鑑》和《海軍軍事年鑑》這樣的參考書,我還見到讓我心臟歡喜得大跳的《律師名錄》。
我正看書時,門開了,伯爵進來。
他開心地向我致意,祝福我睡了個好覺。
接著說:「我很高興你找到了這裡,因為我確定這裡有很多東西會讓你感興趣。
這些伴侶,」他將手放在一些書上,「一直是我的好朋友,過去這些年來,自從我有去倫敦的想法後,帶給了我許多許多快樂的時光。
透過它們我認識了偉大的英國,而認識了她就會愛上她。
我渴望走過你們大倫敦的擁擠街道,置身熙來攘往的人群中,分享那兒的生活、那兒的變動、那兒的死亡,以及造就她今日面貌的一切。
但是唉呀!我到現在還只能透過書本瞭解你們的語音哩。
希望靠你,我的朋友,我能懂得怎麼講英語。
」「但是,伯爵,」我說,「你完全瞭解英語,也講得很好!」他嚴肅地鞠躬說:「朋友,感謝你如此恭維我,但我擔心我才剛懂些皮毛哩。
的確,我懂文法和字詞,但我還不會講。
「真的,」我說,「你講得好極了。
」「沒那麼好,」他回答,「嗯,我知道,要是我在你們的倫敦走動和講話,沒有人會不知道我是外地人。
那樣對我來說不夠。
在這裡我是貴族,我是王公,老百姓認識我,我是主人。
但外地人到了異鄉,他什麼也不是。
人們不認識他,而不認識就不會關心。
如果我像其他人就好了,這樣如果有人看見我,就不會停下來,或者聽見我講話就打住說:「哈哈!外地人!」我做主人這樣久了,還是得做主人,至少別人不能做我的主人。
你來到我這裡,不單是作我埃克希特朋友彼得‧霍金斯的代理人,只是要告訴我所有關於我在倫敦的新莊園的事情。
我相信,你還要在這裡跟我留一段時間,好讓我能跟你講話,學會英文語調。
我講話時,非常希望你告訴我哪裡錯了,即使是最小的錯誤。
抱歉我今天必須離開那麼久,但我知道你會原諒有如此多要務在身的人。
」我當然儘量說了願意幫忙的話,又問他如果我想去那個房間,能不能去。
他回答,「能,當然能。
」又說,「你可以去城堡裡面任何地方,除了門鎖著的地方以外,那裡你當然不會想去。
所有東西像現在這樣,一定是有原因的,如果你從我的角度看事情,跟我知道得一樣多的話,或許會比較瞭解。
」我說我確定事情是這樣,他接著說,「我們是在外西凡尼亞,外西凡尼亞不是英國。
我們做事的方式和你的方式不同,許多事你會覺得奇怪。
不對,從你已經告訴我的經驗,你已經知道會有些什麼奇怪的事了。
」這些話讓我們打開了話匣子,他看來顯然想要談話──即使只是想談話而已──於是我就已經發生在我身上或者受到我注意的事,開始問他許多問題。
有時他把話題轉開,有時假裝不懂,把話叉開,但一般而言,都儘量坦率的回答了我。
然後隨時間消逝,我變得大膽了些,開始問他一些昨夜發生的怪事,例如,為什麼馬車伕要去他看見了藍色火焰的地方。
他向我解釋,民眾普遍相信,每年某一夜,事實上就是昨夜,所有邪惡鬼靈都會現身肆虐,然後會冒出藍色火焰,火焰所在就是珍寶埋藏的地方。
「那件珍寶給掩藏在,」他繼續說,「你昨晚來時經過的地區,這毫無疑問,因為那裡是瓦勒克人、薩克遜人和土耳其人爭戰了好幾個世紀的地區。
唉!這整片地區幾乎沒有寸土沒給人血澆灌過,或者是愛國志士,或者是侵略者。
古時候有動亂時期,每當奧地利人和匈牙利人成群結隊過來,愛國志士便出去迎戰,不分男女老少,都到隘口上方岩石等待他們前來,看著他們到了,便製造山崩消滅敵人。
縱使侵略者勝利了,也找不到什麼東西,因為原先不論有些什麼,都給藏進友好的土壤裡去了。
」
試閱文字
《卓九勒伯爵》:第三章:強納生‧哈克的日誌(續):當我發現自己是囚犯,一種發狂的感覺淹沒了我。
我在樓梯上下亂衝,試每扇門,每找到一扇窗戶就往外看出去,但不久我就確信自己無路可逃,一蹶不振的感覺立時擊敗了所有其它感覺。
當我在幾個小時後回想,我想當時我一定瘋了,因為我表現得好像籠中鼠一樣。
不過,當我無能為力的信念升起,我靜靜坐下,這輩子從未如此安靜過,開始思考最好做些什麼。
我還在想,還沒有得出確定的結論。
唯一確定的事是,跟伯爵講我的想法是沒有用的。
他很清楚我被監禁了,而因為是他自己做的,無疑有他自己的動機,所以如果我完全信任他,什麼都講給他聽,他只會欺騙我。
我所能想到的,就只有把我知道的和我的恐懼保留給我自己,以及保持眼睛張開。
我知道,我要不是像嬰孩般被我自己的恐懼欺騙了,就是已墮入絕望的深淵,如果是後者,那我現在,還有將來,便需要絞盡腦汁通過難關。
我才剛得到這個結論,便聽到樓下大門關上的聲音,當然是伯爵回來了。
他沒有立即進圖書館,因此我謹慎地回房,卻撞見他在整理床褥。
這很怪,但只是證實了我一直所想的:房子裡沒有僕人。
當我稍後透過門的縫隙看見他在餐廳擺桌子,我更加確定。
因為如果所有這些雜役他都自己做,那肯定證明了城堡裡沒有別人,一定是伯爵本人駕駛那輛將我帶來這裡的馬車。
這個想法挺可怕,因為如果是這樣,那麼他能只舉起手就控制狼不出聲,意味了什麼呢?為什麼所有在比斯垂茲和馬車上的人都為我大為恐懼呢?給我十字架、大蒜、野生玫瑰和山梨又意味什麼呢?願神保祐那位將十字架繞住我脖子的好好女人!因為每當我觸摸它,它都帶給我舒適和力量。
我從來受到的教育是將十字架看作偶像崇拜的物品,是不好的東西,現在在我寂寞無助時,它卻幫助了我,真是奇怪的事。
是不是十字架的本質裡就有一種力量,還是它是一種媒介,一種有形的輔助品,能夠傳載同情與舒適的記憶?以後如果有時間的話,我得好好探究一下,同時確定我對它的立場。
同時,我必須盡力探索關於卓九勒伯爵的一切,因為這也可能幫助我瞭解。
如果我將話題轉到他身上的話,今晚他也許會談他自己。
不過,我必須非常小心,不能引起他懷疑。
午夜——我與伯爵做了一席長談。
我問了些關於外西凡尼亞歷史的問題,他對這個話題十分熱中。
他講到外西凡尼亞的典故和人物時,特別是戰役,講得好像他全都在場似的。
他對這後來解釋說,對一位貴族而言,他家族和他名字的尊嚴就是他自己的尊嚴,他家族的榮耀就是他的榮耀,他家族的命運就是他的命運。
每當他講到他的家族,他總是說「我們」,而且幾乎總是用的複數,好像國王講話似的。
我真希望能完全照他說的寫下來,因為對我而言太引人入勝了。
他說的似乎涵蓋了他國家的整個歷史。
他邊講邊激動起來,拉扯著他的大白鬍子在房內四處走動,手放到哪裡,就抓那裡的任何東西,好像他要用蠻力捏碎它似的。
他說的一件事我要儘量真確地記下來,因為它在講述過程中說出了他的種族的故事。
「我們瑟克利人有權利驕傲,因為在我們的血管裡流著許多勇敢的種族的血液,他們戰鬥起來,就像獅子為主權戰鬥一樣。
在那樣多歐洲種族裡,烏戈爾族從冰島傳下來索爾和沃丁大神賜與他們的戰鬥精神,他們的狂戰士(Berserkers)將之展現到了歐洲海濱,不只於此,還展現到了亞洲和非洲海濱,直到外邦人民以為狼人親自來了。
這裡,同樣,當他們來時,遇到匈奴人,匈奴人戰鬥起來氣壯山河、橫掃地球猶如活生生火焰,被他們打得奄奄一息的人民,忍不住以為匈奴人的血管中,流著那些從塞西亞(Scythia)被逐出的老巫婆與沙漠惡魔交配生下的後代的血液。
傻瓜啊!傻瓜啊!有哪個惡魔還是哪個巫婆有阿提拉那樣偉大?而阿提拉的血液正是流在這些血管裡?」他舉起他的胳膊。
「所以我們是征服的種族、是驕傲的種族,又有什麼奇怪呢?當馬札兒人、倫巴人、阿瓦爾人、保加人或土耳其人傾其大軍壓境,我們立刻將他們打回去,又有什麼奇怪呢?當阿爾帕德和他的軍團橫掃匈牙利祖國,抵達邊境時見到我們在這裡,而征服祖國之役是在那裡完成的,又有什麼奇怪的呢?而當匈牙利人如洪水般向東掃蕩時,勝利的馬札兒人宣稱瑟克利人是他們同胞,並將守衛土耳其邊境的重任交付我們幾個世紀。
是的,除此之外還有更多無盡的邊防重任,因為正如土耳其人說的,「水會睡覺,敵人可是不會睡的。
」四個國家中,誰比我們更加高興地接受了「血刃」,或者在接到就戰備位置的呼喚時,更快聚集到國王的旌旗下?當瓦勒克人和馬札兒人的軍旗沉落到伊斯蘭新月旗下時,我國的大國恥──卡索瓦之恥──是何時贖回的呢?以大將軍身份橫渡多瑙河,在土耳其人自己的土地上打得他們團團轉的,不是我自己的族人又是誰呢?這真是卓九勒家的人啊!當他倒下後,他那不成材的兄弟將自己族人賣給了土耳其人,任他們做牛做馬,才真叫人惋嘆啊!的確,豈不就是這位卓九勒,啟發了他種族裡的後人,讓他們在後來的世代,一次又一次帶領部隊橫越大河,進入土耳其;當他被擊退了,總是東山再起,縱使他必須從他部隊被屠殺得血淋淋的戰地隻身再來,因為他知道只有他能贏得最後勝利!有人說他戰鬥只是為他自己。
呸!農民少了領袖有什麼用呢?少了個腦子和心臟帶頭打仗,戰爭哪裡結束得了呢?還有,當莫哈奇戰役結束,我們拋開了匈牙利套住我們的軛,而我們流著卓九勒家血液的,正是在戰役的領導群之中,因為我們的精神無法容忍我們不自由。
啊,年輕先生,瑟克利人,尤其作為他們心臟、他們腦子和他們的劍的卓九勒家族,值得吹噓的紀錄,可是哈布斯堡家族和羅曼諾夫家族永遠望塵莫及的。
戰爭年代已經過去了。
在現在這些可恥的和平日子,血液是太珍貴了,偉大種族的光榮事蹟已如說書先生口中的故事了。
」此時已近早晨,於是我們各自上床。
(備忘:這份日誌似乎像是恐怖的《天方夜譚》首章,因為一切都必須在雞鳴時暫停,或者像是哈姆雷特父親的鬼魂。
)5月12日——讓我從經過書籍和圖佐證、讓人不得不信的事實──赤裸、貧乏的事實──開始。
我不能將這些事實,與必須基於我自己的觀察的經驗相混淆,也不能和我的記憶混淆。
昨天晚上,伯爵從他房間過來後,開始問我有關法律的問題,以及執行某些事務的問題。
我一整天書讀得人疲倦得很,另外,只是為了讓我腦袋想事情,也檢視了我在林肯旅店被檢查的一些事情。
伯爵詢問事項有某種方法,因此我設法按順序將他們寫下來。
這些資料哪天說不定會對我有用。
首先,他問一個人在英國能不能有兩個律師,還是可有更多。
我告訴他如果他想要的話,他可以有一打律師,但一次交易雇用一位以上的律師是不明智的,因為一次只能有一位行動,並且換律師的話幾乎肯定會有損他的利益。
他似乎完全瞭解,繼續問,萬一在離開銀行業務律師家很遠的地方需要當地人協助,那麼請一個人照顧,例如,銀行業務,另一人照看運輸,是否會有實際困難。
我請他解釋得更清楚一些,以免我產生誤解,於是他說:「我舉例說明。
你和我的朋友,彼得‧霍金斯先生,從你們在埃克希特的美麗大教堂陰影下面,親自為我買下我在倫敦的房產,而埃克希特離倫敦很遠。
很好!現在讓我在這裡坦白說,以免你會奇怪我不去找住在倫敦的人幫我做事,卻去找離開倫敦很遠的人為我服務。
我的動機是,除了我的願望之外,任何當地人的利益都不要介入,而因為住在倫敦的人或許會有一些他自己或他朋友的目的,因此我如此遠離家鄉尋找我的代理人,使他所做的僅只符合我的利益。
現在,假設我事務繁忙,想要將物品運送到新堡,或者德拉謨,或者哈維奇,或者多佛,是不是托交給一個在這些口岸的人去辦,比較容易呢?」我回答說,那一定最容易了,但我們律師有一個彼此代辦的系統,當地的工作能透過任一位律師指示而完成,客戶只要交付一個人處理,就能執行他的願望,沒有進一步的麻煩。
「但,」他說,「我能自由處理自己的事務,不是這樣嗎?」「當然,」我回答,而且「商人經常這樣做,因為他們不喜歡有任何一個人知道他們全部的事。
」「好!」他說,然後繼續詢問交託的方法以及要辦的手續,還有各種各樣可能出現、但事前預想能夠預防的困難。
我盡全力向他解釋所有這些事情,而他確然給我個他可以當好得出奇的律師的印象,因為沒有什麼是他沒想到或者沒有預見到的。
以一個從未到過這個國家、並且顯然沒做過什麼生意的人而言,他的知識和敏銳令人稱奇。
當他對他講到的這些事項滿意了以後,而我也藉由可用的書儘量證實了一切後,他突然站起來說,「從你寫第一封信給我們的朋友霍金斯先生以後,還有沒有寫信給他,或者給其他人?」我心中一陣苦怨,回答說我沒有,到現在還沒有見到任何機會送信給任何人。
「那麼現在寫吧,我的年輕朋友,」他在我肩膀上重重一按說,「寫給我們的朋友還有任何其他人,如果你樂意的話,跟他們說你從現在起要待在我這裡一個月。
」「你希望我留這麼久?」我問他,因為想到這樣,我的心頭便冷。
「我很希望這樣,不,我不接受你拒絕的。
當你的主人,雇主,隨便你怎麼稱他,跟我約定有人要代表他來,就已經表示我的需求是唯一要滿足的。
我沒有很小氣。
不是這樣麼?」我除了低頭認栽之外還能做什麼?這是霍金斯先生的利益,不是我的利益,而且我必須為他想,不是為我自己,而且除此之外,當卓九勒伯爵講話時,他眼睛和舉止裡出現的那種味道,使我記起我是囚犯,縱使我希望離去,也沒有任何選擇。
伯爵見到我臉上困擾的表情,已經知道他勝利在握,因為他立即開始利用他的權力,只不過是以他自己那圓滑、無可抵禦的方式。
「我向你祈求,我的好好小友,你信裡面不會提到正事之外的事。
你的朋友無疑會樂意知道你狀況很好,還有你盼望回家與他們見面。
不是那樣麼?」他講話時遞給我三頁筆記紙和三個信封。
它們都是最薄的那種外國郵件,我看看郵件、看看他,注意到他尖銳的犬齒壓在紅紅的下唇上,露著靜靜的微笑,我立時瞭解──就好像他講出來似的──我應該更加小心寫些什麼了,因為他讀得懂。
於是我決定現在只寫些範本式的內容,但寫給霍金斯先生時秘密地做完整報告,寫給米娜時也可暢所欲言,因為我能寫速記給她,如果伯爵看到,他也看不懂。
當我寫了兩封信,便靜靜坐著讀書,伯爵寫了幾張紙,寫時參考了桌上的一些書。
然後他拿去我的兩封信,和他寫的放在一起,放在他的文具旁,之後,當門一在他身後關閉,我即刻傾身看信,那些信件都文字面朝下。
我這麼做不感到內疚,因為在這種情況下,我覺得應當盡所有可能保護自己。
其中一封信寄給山繆爾‧F‧畢林頓,地址是惠特比新月莊園7號,另一封寄給瓦那的律特勒先生,第三封寄給倫敦寇茨公司,第四封給布達佩斯的「赫倫‧克洛普斯塔暨比爾魯斯銀行」。
第二和第四封沒有封緘。
我正準備要看信,忽然見到門把轉動起來。
我坐回我的位子,才重拾書本便見到伯爵手上拿著另一封信,走進房間。
他將桌上的信件拿起,仔細貼上郵票,然後轉向我說:「我相信你會原諒我,但我今晚有很多私人工作要做。
我希望,你會如願找到所有的東西。
」他在門邊轉身,停了一陣後說,「容我勸告你,親愛的小友。
不對,容我認認真真的警告你,如果你離開這些房間,在城堡任何其他地方,都不會找到睡覺的地方的。
這裡老啦,有很多過去的記憶,而不明智地選擇地方睡覺的人,是會做惡夢的。
要小心喔!要是你現在或任何時候想睡覺,那趕緊回你寢室或這些房間,因為然後你就可安全休息啦。
但如果你這方面不小心,那麼,」他以一種可怕的方式結束講話:他用兩隻手做出好像洗手的動作。
我很懂他的意思。
我唯一的懷疑是,是否有任何夢可能比似乎正向我撒過來的不自然而恐怖的陰暗神秘羅網還要可怕。
稍後──我向他保證照他最後說的幾句話去做,但這回我半絲疑慮也沒有了。
我斷不會恐懼在他不在的任何地方睡覺。
我將十字架安置在我的床頭,想像這樣睡覺就不會那樣多夢,十字架就該留在那裡。
他離開後,我回我的房間。
一會兒後,我確定了無聲息了,便出來登上石梯,到我能往南望出的地方。
與庭院裡狹窄的黑暗比起來,這裡浩瀚的黑暗予人一些自由的感覺,儘管我無法觸及它。
這樣往外看時,我感覺我的確是在監獄裡,而我似乎想吸一口新鮮空氣,縱使是夜晚的空氣。
我開始感覺這夜的生命在告發我種種秘密。
它在破壞我的神經。
我盯著自己的陰影,心中充滿各種各樣恐怖的想像。
上帝知道我在這被詛咒的地方有我恐懼得不得了的道理!我展望眼前美好的浩瀚,沐浴在輕柔的黃色月光中,那月色幾乎跟白天一樣亮。
在柔和的光裡,遠方的山丘似乎溶化了,與山谷中的陰影和峽谷中那片天鵝絨黑相映成趣。
單只這份美就似乎令我歡欣。
每個呼吸都帶給我平靜和舒適。
當我從窗口傾身外望,我的目光被正在我下方一個樓層移動的一樣東西吸引住了,那裡稍微在我左方,從房間的順序來推想,應該是伯爵自己的房間窗戶外方。
我站立處的窗戶既高又深,有著石頭豎框,雖然歷經風吹雨打,仍然完整。
但豎框在那裡顯然已滿有些時日。
我把身子退到石雕之後,仔細往外看。
我見到的是伯爵正自窗口探出的頭。
我沒看見面孔,但我從脖子和他的背和臂膀的動作,知道是他。
不論如何,我不可能把那雙我已經細看多次的手認錯。
我先是感興趣,而且覺得有些好玩,當一個人是囚犯時,丁點那麼大的事都會讓他感興趣和覺得好玩,說來真是奇妙。
但當我見到整個人慢慢地從窗口湧現,開始在令人恐懼的深淵上沿城堡牆壁爬行而下,面孔朝下,斗篷繞著他散出,好像巨大的翅膀,我的感覺立時變成嫌惡和恐懼。
起初我不能相信我的眼睛。
我想是月光造成的錯覺,光影的古怪效果,但我看下去,終於確信不可能是錯覺。
我看見他的手指和腳趾抓著石頭的角落,那些石頭在歲月的摩擦下,灰泥已經清除,而他就利用每個突起和不勻的表面,以可觀的速度向下移動,正如蜥蜴沿牆壁行動一樣。
試閱文字
《卓九勒伯爵》:第四章:強納生‧哈克的日誌(續):我在自己的床上醒來。
如果我沒作夢的話,一定是伯爵將我搬到了這裡。
我一直想這個題目,但得不到任何一個毫無疑問的答案。
的確,是有些小證據,例如我的衣服摺疊和擺放的方式不合我的習慣。
我的手錶仍然沒上發條,而我從來習慣在就寢之前最後上好發條,還有許多這種細節。
但這些線索不足以證明,因為它們可能只是證明我的頭腦跟平常不一樣,而基於某種原因,我定然非常煩惱。
我必須仔細搜索證據。
有件事我很高興。
假如是伯爵將我搬到這裡,幫我脫下衣服,他一定很匆忙,因為我的口袋原封不動。
我肯定這本日誌會讓他覺得很神秘,無法容忍。
他會拿走或銷毀。
當我環視這個房間,雖然它一直讓我那麼充滿恐懼,但現在卻有點兒成了庇護所,因為什麼也不會比那些可怕的女人更令人畏懼了,她們從那時到現在一直在等待吸吮我的血液。
5月18日——我又下來去看那間房在白天是什麼樣,因為我必須知道真相。
當我走到樓梯頂旁的門口,發現門關上了。
門框曾經被大力衝撞過,以致部分木緣已斷裂。
我能見到門鎖的螺栓沒鎖上,但是門從裡面關緊了。
我恐懼那的確不是夢,而必須根據這個臆測行動。
5月19日——我肯定是掉進了陷阱。
昨晚伯爵用最和藹的口氣要求我寫三封信;一封寫我在這裡的工作幾乎完成了,幾天之內應該就會啟程返家;另一封寫,我從寫這封信的時間開始算,第二天早晨啟程;第三封寫我已離開城堡,抵達了比斯垂茲。
我真巴不得反叛他,但感覺在完全由伯爵掌控的現狀下,跟他公開爭吵是瘋狂的事。
而拒絕也會激發他的懷疑並將他惹惱。
他知道我知道得太多,不能讓我活下去,以免我對他形成危險。
我唯一的機會是延長我逃脫的時機。
也許會發生一些事情給我機會脫身。
我見到他那種將那名美女甩出去的忿怒在他眼睛裡開始醞釀。
他向我解釋,郵遞班次很少又不一定,我現在寫這些可以讓我的朋友放心。
他又向我大力保證,他會暫時留住後面的信件,保留在比斯垂茲,直到適當時間才寄出,這樣萬一我留得更久也沒問題,而我若反對他可能會造成新的懷疑。
因此我假裝附和他的看法,並詢問他我應該在信上寫什麼日期。
他計算了一分鐘,接著說,「第一封應該是6月12日,第二封6月19日,第三封6月29日。
」我現在知道我還有多少天好活了。
上帝幫助我!5月28日──出現一個逃命的機會,至少,有機會傳話回家。
一隊瑟克利人來到了城堡,並在庭院裡紮營。
這些是吉普賽人。
我的書裡有關於他們的註記。
他們獨自在世界的這個部分,不過與全世界普通的吉普賽人有聯繫。
他們在匈牙利和外西凡尼亞數以千計,幾乎不受任何法律管轄。
他們總是歸附某位大貴族或王公,依領主的名姓自稱。
他們什麼都不怕,也沒有宗教,除了些迷信之外,他們只講他們自己的吉普賽方言。
我將寫一些信回家,並設法請他們幫我把信寄出。
我已經透過我的窗口開始和他們講話結識。
他們把帽子脫下,向我敬禮又做出許多手勢動作,然而,我對那些手勢動作一概不懂,就跟對他們講的語言一樣……我寫好信。
米娜的是速記,我只簡單要求霍金斯先生與她通信。
我向她解釋了我的情況,但沒有寫出我只能自己臆測的恐怖。
要是我講心裡話,會把她嚇死。
如果信件傳不回去,伯爵也不會知道我的秘密或我瞭解的程度……我給了他們信件。
我把信連同一件金幣穿過我窗口拋給他們,隨之做出各種動作手勢請他們寄出去。
拿到信的人將信貼心一按,鞠了個躬,隨即放進他的小帽裡。
我沒什麼能再做的了。
我偷偷回到書房,開始讀書。
因為伯爵還沒有進來,我便在這裡寫東西……伯爵來了。
他坐在我身邊,打開兩封信,用他最柔滑的聲音說,「瑟克利人給了我這些東西,雖然我不知道它們是哪兒來的,但我當然要注意。
看到吧!」——他一定看過了——「一封是你寄的,寄給我的朋友彼得‧霍金斯。
另一封」——這時他打開信封,見到奇怪的符號,他的臉上登時湧起陰暗的神色,兩眼發出邪惡的光焰——-「另一封是件卑鄙的東西,破壞友誼和慷慨招待的暴行!它沒簽字。
咳!所以它不會跟我們有關係。
」說著他冷靜地持著信和信封,放入燈焰中,直到灰飛湮滅。
接著他繼續說,「給霍金斯的信件,我當然會寄出去,因為它是你的。
你的信件對我是神聖的。
請你原諒,我的朋友,我不小心開了封緘。
你不要再閤上麼?」他把信伸出給我,禮貌一躬,遞給我一個乾淨的信封。
我只能再寫好信封封上,默默遞還給他。
當他走出屋子時,我能聽見鑰匙輕輕轉動的聲音。
一會兒後,我過去試門,門鎖上了。
一兩個小時後,伯爵靜靜走入房間,他的來到喚醒了我,我是在沙發上睡過去的。
他表現得非常有禮貌,非常歡喜,見到我睡了一覺,他說,「所以,我的朋友,你是累了?上床去睡吧,那裡最能讓你休息到。
我今晚可能沒法跟你聊,因為有許多事要做,但我請你一定要睡。
」我走進我的房間就寢,而且說來奇怪,一覺無夢。
絕望有它鎮定自己的方式。
5月31日——今天早上我醒來時,我想我要從我的袋子拿些紙和信封準備好,留在我的口袋裡,以便萬一我碰到機會,可以寫下來,但又發生讓我驚訝的事,又是一次震驚!每張紙都消失了,連我所有的筆記、我的備忘錄,與鐵路和旅行相關的紀錄、我的信用狀;事實上,所有一旦我走出城堡,就可能對我有用的東西,都不見了。
我坐著深思一會兒,想起一些事,趕緊搜尋我的旅行皮箱以及放置了我的衣物的衣櫥。
我穿著旅行的西服不見了,外套和毯子也是。
我哪裡也找不到它們蹤影。
這看來像是什麼新的邪惡計劃……6月17日——今天早晨,我坐在床沿敲醒我的腦子時,聽見庭院外面沿岩石道路一路傳來鞭子脆響和馬蹄跺地的聲音。
我滿心喜悅趕到窗前,見到兩輛大型雷特推車驅馳入院子,每輛都由八匹健壯的馬拖著,每對馬前頭坐了位斯洛伐克車伕,頭戴他的寬邊帽子、腰上纏著釘了釘扣的大皮帶、身披骯髒的羊皮,足登高靴。
他們手中也拿著他們的長竿。
我向門跑,打算下樓嘗試穿過大廳跟他們碰面,因為我想那條通道可能為他們打開了。
又是一次震驚,我的門從外面反鎖了。
於是我跑到窗口向他們大叫。
他們愚蠢地往上看我,指指點點,但就在那時,瑟克利人的「將軍」出來了,他看見車伕們指我的窗口,隨之說了些什麼,車伕聽了都笑起來。
此後我不管做什麼,不論哀叫還是苦求,車伕連看都不看我一眼。
他們堅決地轉開身。
大推車裝了大大的方形箱子,以粗繩作把柄。
箱子顯然是空的,斯洛伐克人搬動時很輕鬆,箱子被粗魯搬動時也發出大大的共鳴聲。
當箱子全部被卸下,在庭院的一個角落排成一大堆後,瑟克利人給了斯洛伐克人一些錢,車伕們在錢上吐了口水求好運,各自慵懶地回到他的馬頭邊。
不久之後,我聽見他們鞭子劈啪作響,聲音漸行漸遠。
6月24日,晨起之前——伯爵昨晚離開我比較早,把他自己鎖進他屋子。
我膽子一上來,就跑上旋轉樓梯,往窗外看,窗口向南。
我想我應當盯住伯爵,因為有些事在進行。
瑟克利人在城堡裡某處紮營,正在做某種工作。
我曉得是這樣,因為每一陣子,我便聽見遠方傳來鶴嘴鋤和鐵鍬鋤土的悶悶的聲音,不論是在做什麼,這定然是某些冷酷的惡作最後的活動。
我在窗口待了大約不到半小時後,見到有個東西從伯爵的窗口出來。
我身子往後一倒,仔細觀看,見到整個人體湧現。
這回他竟然穿著我旅行到這裡時穿的整套衣物,肩上掛著我看見那些小姐帶走的可怕的袋子,讓我再度震驚。
他想做什麼這下子路人皆知了,而且還穿我的服裝做!那麼,這便是他罪惡的新計謀了,他要讓別人以為看見我,這樣他既可留下我在鎮上或村裡郵寄我自己信件的證據,又可將他做的任何壞事讓當地人將我歸為罪魁禍首。
想到可能發生這樣的事情,令我憤怒難當,而且是利用我被關在這裡,名符其實是個囚犯,卻沒有法律保護,甚至罪犯的權利和安慰都沒有。
我認為我該看到伯爵回來,於是頑固地坐在窗口良久。
然後我開始注意到,在月亮的光芒裡,漂浮著一些古怪的小斑點。
斑點像是最微小的塵土,它們旋轉著、旋轉著,集成某種星雲的樣子。
我看著看著,心中昇起一份慰藉的感覺,一種平靜悄然覆上全身。
我做出比較舒適的姿勢,傾倒在窗凹上,以便好好享受這段空中舞塵奇景。
某個聲音讓我起身。
從遠方下面山谷某處我見不到的地方,傳來犬隻低低的哀吠。
隨犬吠聲似乎敲在我耳裡繞響,空中漂浮的灰塵雲河也在月光中舞出新形狀。
我感覺自己努力傾聽某種我本能的呼喚。
不,我的靈魂正在奮鬥,而我半憶半忘的覺察力正在奮力回應這呼喚。
我快被催眠了!灰塵舞得越來越快。
當雲塵舞過我身邊,進入空闊的幽暗,月光似乎顫抖起來。
雲塵越集越密,直到它們似乎集聚出昏暗的幽靈形狀。
此時我驚起,整個人清醒過來,完全掌握自己的感覺,尖叫著從那裡跑開。
那些幽靈形狀在月光中逐漸實現,定睛看去,是我被注定要送上老命的那三位鬼小姐。
我逃進我自己的臥室,感覺安全些,這裡沒有月光,油燈也燃得明亮。
兩三個小時過去了,我聽見伯爵屋子裡不大安靜,有點像尖嚎被迅速壓制的聲音。
接著是寂靜,一片死寂,令我打起寒顫。
我心臟狂跳,試了試門,但我被鎖在我的監獄中,什麼都無能為力。
我坐下開始哭泣。
正當我坐著一籌莫展,忽然聽到外面院子裡傳來一名婦女痛苦哭叫的聲音。
我衝向窗戶,一把推上去,從窗格間窺視出去。
那裡,的確是有位頭髮蓬亂的婦人,雙手捧心,好像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人那樣。
她靠著大門的角落。
當她看見我的臉,衝向前,用惡毒的嗓音吼叫,「妖怪,還我孩子來!」她雙膝猛地落地,舉起雙手,以絞緊我心臟的語氣哭叫出相同的詞句。
接著她撕扯頭髮、捶胸頓足、呼天搶地。
終於,她往前衝,雖然我看不到她,但我能聽見她赤手空拳拍打大門的聲音。
在頭上高處,大概在塔上,我聽見伯爵用他刺耳、金屬般的低語叫著。
他的呼叫似乎獲得四處遠近傳來的狼嗥回應。
沒多少時間,一群狼已湧上來,好像蓄滿的水壩洩洪一般,穿過寬寬的城堡入口,直下庭院。
聽不見女人哭叫的聲音。
狼嗥也很短。
狼群不久便一隻隻奔離,邊舔著嘴。
我無法為她感到可憐,因為我現在知道她的孩子碰上什麼事了,而她死了還比較好。
我該做些什麼呢?我可以做些什麼呢?我怎麼才能逃脫這恐怖的夜、陰暗和懼怕呢?6月25日,早晨──沒有經歷過暗夜苦熬的人,是不會知道晨光有多麼甜蜜溫暖的。
當太陽今天早晨高高爬上我窗戶對面大門門楣時,陽光觸及的高點,對我而言似乎是從諾亞方舟飛出的鴿子停腳的地方那樣。
我的恐懼從我身上脫落,好像一件蒸汽服裝在溫暖陽光中溶化了似的。
我必須趁白天勇氣還在我身上時,採取某種行動。
昨晚我事先寫好日期的一封信件交遞出去了,那是將要把我的存在跡象從地球抹除的索命系列的第一封。
我別再想了吧。
行動!我總是在夜間遭到騷擾或威脅,或者墮入危險或恐懼。
我尚未在白天見過伯爵。
有沒有可能是,別人醒來時他便睡覺,而別人睡覺時他便醒來?如果我能進他屋子就好了!但沒有可能。
門總是鎖著的,我沒有辦法。
不,有一個辦法,如果我敢的話。
他的身體能去的地方,為什麼別的身體不能去呢?我親眼看見他從他的窗口爬出去。
為什麼我不能模仿他,從他的窗口進去呢?這樣做機率接近絕望,但我的需要還更加絕望。
我要冒這個險。
最糟糕也不過是死,而人死可不比牛死,而且我所畏懼的此後還是可能讓我碰上。
願上帝幫助我完成任務!珍重,米娜,如果我失敗的話。
別了,我忠實的朋友和再生父親。
再會,所有人,最後最後,米娜!同日,稍後——我努力過了,天助我也,已經安全回到了這個房間。
我必須有條有理地寫下每個細節。
我趁我勇氣剛升起,直接走到南邊的窗戶,立即從這邊出去。
石頭很大,切割得很粗,石頭間的灰泥在時間的磨損下,已經剝落。
我脫下靴子,冒險走上絕望之途。
我往下看了一次,但瞥了一眼之後就不再往下看,以免萬一等下突然瞥見底下可怕的萬丈深谷,會讓我不支墜落。
我相當清楚伯爵窗戶的方向和距離,一有機會便儘量朝那個方向前進。
我沒有感到頭昏眼花,我想我是太激動了,直到我發現自己站在窗台上,努力拉上窗框前,時間似乎短得荒謬。
不過,當我彎下身,划腳穿過窗口時,心中激動不已。
接著我四處尋找伯爵,卻驚喜交集地發現,房間是空的!屋內幾乎沒幾件雜物,似乎從來沒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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