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嶼地景】是花是草,都是鍾愛的蘭花草 - 農傳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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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山中來,帶著蘭花草」,或許你不知道唱這首歌的人是誰,記不住歌名,但誰都會 ... 日誌中寫下的文字,據傳是歐洲人對於附生植物,也許是蘭花的第一篇觀察紀錄。

首頁農藝【島嶼地景】是花是草,都是鍾愛的蘭花草【島嶼地景】是花是草,都是鍾愛的蘭花草 農藝 20200805 facebook line twitter 綬草又稱蘭花草。

文、繪圖、攝影/彭雅倫 「我從山中來,帶著蘭花草」,或許你不知道唱這首歌的人是誰,記不住歌名,但誰都會記得曲調,開頭這兩句歌詞也能朗朗上口,一首歌傳唱40年,每一代人都有這首曲子的私房典故與集體記憶,因為《蘭花草》反應了臺灣人的蘭花熱。

我從山中來,帶著蘭花草──「藏在書包裡,老師不知道」? 中國饒舌歌手剛以一首嘻哈曲風的《蘭花草》改編,登上熱搜。

這首數十年前傳遍臺灣大街小巷的歌曲,據說原來也是一首改編,歌詞改編自胡適的新詩,其中隱隱有著托語蘭花以明志之意。

我老爸當時經常哼唱著的,又是另一個歌詞改編的版本:「我從山中來,帶著蘭花草,藏在書包裡,老師不知道……」。

令我至今念念不忘的,自非這借物寄情的緣由,而是這山中來的蘭花草,究竟是蘭花?還是草?又是什麼樣的花?或是什麼樣的草呢? 大台北蘭友會,玻璃櫃中的國蘭。

種在小園中希望花開早 處於北回歸線的島民我們,與將養在窗台庭院中的園藝植栽,現正齊頭面臨炎炎赤夏的試煉。

烈日當空,外出踏青已成考驗,冷氣房中久坐乏力,結束工作近晚時分的散步,最是溽暑的生存之道。

此刻此景,天光還透著幾分白,照亮了「大台北蘭友會」已熄燈的招牌。

走近探看,大門深鎖,拍照的同時,阿伯迅速將鐵門拉起又放下,隱身至日光照不進的闇微裡。

往臺北橋機車瀑布的方向前進,有兩間寫著蘭花資材的店面尚在營業。

其中一間婆婆媽媽們集聚,圍繞噴灑水霧的玻璃櫃前,比手畫腳暢聊著天南地北,趁這不被注意的空檔,我靠近門口架高擺放數列狹長黑盆,栽植著鐮刀葉形殊異的「國蘭」前,一苞一瓣地想瞧個仔細。

自然,以我對地生蘭花知悉甚少的貧乏程度,望眼欲穿,也是看不出什麼端倪的。

電燙法拉頭的阿嬤,腳踩繡花鞋,倚腰指著:「這是『七仙女』」。

接著台語:「很水,你聞,有清香」。

毫無時間差得依照指令,整張臉埋近葉裡,高溫疲乏我的嗅覺,抬眼的狐疑,不小心對上阿嬤繡眉下紋著眼線的犀利目光。

阿嬤向我招手:「哩來」。

我恭謹地走向店內的臺派婦人,在捲髮與捲髮之間,那如同大型水族箱尺寸的玻璃櫃中,是一株一株插著不同手寫名牌的蓮瓣蘭,或許因為沒有迎到花期,枝葉垂落為我嘆不逢時。

轉眼瞥見她們適才爭相湊看的,原來是阿嬤的手機螢幕。

我的小眼窺視又被逮到,阿嬤目光含笑:「喔,那是上次我們在會長家拍的相片啦。

」小捲頭的阿婆緊接著用客家口音熱心補充:「種蘭花的會長,住士林,家裏可以直接開遊覽車進去餒。

」 蘭花資材店的空間陳設與臺灣阿嬤阿婆間的對話氛圍,我恍若置身臺灣錢淹腳目的20世紀90年代,姑姑們咬著耳朵,又有哪位鄰舍,跟誰誰誰挖到某棵絕品蘭花,如何變賣致富的鄉野傳說。

蘭花,於我而言,曾是如同姨婆的壓箱翡翠玉鐲,可保值還能救命的傳家至寶。

上了高中,初入建國花市,驚見人手一盆,大白花蝴蝶蘭,翩天飛舞又如此輕巧地,落腳百姓家第門院之中。

此時阿婆不知從哪端來的蛇木板上,垂墜搖曳的天宮石斛蘭,手一抬:「這我種興趣的,從會長家分出來,那蘭花長在樹上,就種在客廳裡!」 老闆整理著七仙女。

眼見秋天到移蘭入暖房 「各式各樣的枝葉生長在同一株樹幹上,它們的長相奇特,可說是世界上最不可思議的物體。

舉例來說,一樹枝有像蘆葦的叢狀葉子,另一樹枝的葉子則像乳香黃連木等,一棵樹上甚至有多達5、6種不同型態的葉片。

」15世紀3度橫渡大西洋的西班牙航海家哥倫布,1492年10月在停泊於巴哈馬群島的航海日誌中寫下的文字,據傳是歐洲人對於附生植物,也許是蘭花的第一篇觀察紀錄。

直至17世紀,歐洲人終於能從限量印製的書冊中一窺來自熱帶島嶼的蘭花身姿,荷蘭水手朗佛所著的《安波亞那植物集》刊載了1200多種饒富東方熱帶風情的奇花異草,其中包括20幾種附生蘭花。

18世紀的法國王朝沉醉於探勘異國珍稀的殖民氛圍,在巴黎皇家植物園的支持下,皇家海軍船長出航至大溪地採集大量蘭花的植株樣本,攜回植物園中特地為此打造的溫室中研究,創造了第一批活體蘭花植株的代表性紀錄。

同時期於日本的德川幕府大將軍,正在江戶城中召開鑒賞會,展示自家開窰燒制量身打造的花器中栽植的上百種日本風蘭。

其中最為珍稀的是不以拉丁學名命名,而有獨特漢字名稱諸如琥珀殿、富嶽、元曉的「富貴蘭」。

透過人工培育、歷經漫長時光掏選,穩定地在花、葉、根色上皆具秀逸表現力的獨特變異品種,方能入冊,登錄其名。

諸侯乘坐以蘭花裝飾的馬車,從各國封地齊聚將軍府邸參與賞蘭大會時,其中僅有少數大名,獲准「戴上紙糊的口罩」,親炙平日在金銀線織成的防護網下保護的珍稀品種。

18世紀中葉,歐洲首度嘗試培育附生蘭花,1750年由英國皇家邱園率先著手,開啟了全球各地持續橫跨200年,直到20世紀初方休的「蘭花熱」。

鮮為人知且為數不多的蘭花獵人深入密林荒山「與猛虎對峙」,或砍倒巨樹挖鑿植株或從原住民手中「以空酒瓶交易」得來,捕獲滿載稀代逸品的木箱,一船一船從熱帶群島運往歐美大陸的拍賣現場;專業的博物學者與卓有聲譽的植物學家錯誤的假設著「所有種類的蘭花皆生長在類似的氣候環境下」,因此遭逢數十年連續不斷的實驗失敗,也不放棄將野生蘭花分株,期盼能在溫室環境的培育下迎來一朵一朵盛放的人造奇景,今日看來亦是癡狂的一系列蘭花養成計劃,前人們踩踏數以萬計的蘭花塚前行,構築了如今小園暖房內你我靜賞蘭花的雅趣風行。

帶回家中的七仙女。

朝朝頻顧惜夜夜不能忘 19世紀的紅頭嶼,今時的蘭嶼,1896年(明治29年),前往探勘的臺灣總督府官員,採集島上盛開的蝴蝶蘭攜回。

同年AugustineHenry在〈AlistofPlantsfromFormosa〉一文中記載有26屬、41種蘭花。

1903年(明治36年),《臺灣日日新報》刊載數則臺灣蝴蝶蘭的詳細介紹。

隨後臺灣本島的「蘭花獵人」,從大屯山、草山一帶起,漸次轉進景美、坪林,尋訪天下一品的蹤跡,其中尤以報歲蘭、素心蘭、鳳尾蘭、蝴蝶蘭等最受歡迎,權貴趨之若鶩,媒體爭相報導(注5),板橋林家、大稻埕貢生、總督府官員、報紙主筆等均是所謂的愛蘭家。

1928年(昭和3年)由佐佐木舜一所編的《臺灣植物名彙》一書中,蘭花已有74屬、227種。

據傳當時原生於觀音山的素心蘭,在大量採集下已幾近絕跡。

1936年(昭和11年),日本政府意識到天然資產保護的重要性,頒布了蝴蝶蘭禁採與無限期保護的命令。

20世紀初期,歐美大陸移地栽培「洋蘭」之技術漸次成熟,相較於形貌常被評為優雅清麗的「國蘭」如素心蘭與報歲蘭等,「洋蘭」諸如嘉德麗雅蘭與萬代蘭等,其花瓣莖葉的色彩比例較為壯盛豔麗。

而臺灣的氣候風土更提供了優勢的生長環境,蘭花的款款身姿,不僅在官紳富豪的園林間流轉,亦於臺北帝大農林專門部、臺中州農事試驗場與民間愛蘭人士、養蘭業者間風傳。

臺灣各地愛蘭人士自組團體,相互切磋栽培方法,1935年(昭和10年)由500名會員成立「全臺灣蘭蕙會」,在臺北、臺中、嘉義、臺南、高雄、花蓮設立支部,定期舉辦品評會與競賣會,發行《臺灣蘭蕙誌》。

我們可從刊載文中爬梳國蘭在臺灣從清朝時期到日本時代,其來源、品種、身價與買賣狀況等脈絡。

賞蘭之風,從特定人士普及至大眾百姓,1936年(昭和11年)新竹州的公小學校師生聯合舉辦作品多達900幅的「爪哇特種蘭寫生畫展」。

同年10月,《臺灣日日新報》報社文藝部舉辦畫家川澄理三郎親臨現場,開放給一般民眾皆可欣賞的「熱帶蘭寫生畫展」。

日治時期開啟的臺灣民間賞蘭與業餘人士養蘭之風氣,亦能從〈王者的園丁:臺灣蘭花達人劉黃崇德〉一書中窺知一二。

書中記載被劉黃崇德譽為「開啟臺灣蘭花產業鼻祖」的陳慶春,在臺南創辦慶春農園,不惜重資從南洋引進蘭花,成功培育了臺灣第一個本土的交配品種。

中的廖以瑞自大正年間即喜栽植國蘭,後赴印尼以種植咖啡為業,閒暇時不忘培植當地原生種蘭花,目前臺灣的萬代蘭、腎藥蘭、石斛蘭幾屬即是當時由他引進至上述的慶春農園栽培。

陳瑞南醫生,臺中大肚人,數度赴日攜回大批的嘉德麗雅蘭,採以當時最先進的無菌播種法繁殖,成花在臺中農試所舉辦的蘭展中最受讚揚。

1945年(昭和20年),陳瑞南醫生的私人蘭園,被評為「臺灣最大的蘭花標本園」。

蘭花資材店,溫室中的國蘭。

滿山花簇簇開得許多香 21世紀初,2007年成立至今,有世界級「熱帶植物諾亞方舟」美譽的辜嚴倬雲植物保種中心,蒐集保種的熱帶及亞熱帶植物有3萬3000多種,其中蘭花就佔了9000多種。

今年該中心甫重啟的「蝴蝶蘭返鄉計畫」,是因已被大量採集且棲地多遭破壞的原生種蝴蝶蘭,在野外已相當罕見。

臺灣原生種蝴蝶蘭之一的白花蝴蝶蘭,於1947年參加日本花卉比賽獲獎,行政院民政處遂將其原生地「紅頭嶼」更名為「蘭嶼」。

島內蒼勁原林枝頭間,一樹滿開300多朵蝴蝶蘭的繁花盛景,已成追憶。

白花蝴蝶蘭,是園藝產業中重要的育種親本,前述於花市中驚見的大白花蝴蝶蘭,就是它雜交選拔出的後代。

現代人「保存」大自然的科學方法,「就地保育」或「異地育種」的保種中心,是為生物開闢了一條返鄉的歸途,而「科學繪圖」也開啟了動植物穿越時空的路徑。

5月30日於臺灣博物館南門園區落幕的《繪自然:博物畫裡的臺灣特展》,展示了林業部(今林業試驗所)部長金平亮三在1936年出版的《臺灣樹木誌》,繪圖者有速水不染、高橋精一、真隅太莊與王仁禮共4人。

王仁禮是日治時期少見的臺籍植物繪圖者,他將生長於臺灣全島與蘭嶼海拔300至1500公尺山區的狹萼豆蘭,附生於樹幹上的生長方式,以具個人美學又不失本真地記錄下來。

科學繪圖早有手繪之技法,而近代發揚的攝影之術,亦讓城市中的你我能夠依憑植物圖鑑中的彩色照片,指認山林裡野生植物的生長軌跡。

《臺灣原生植物全圖鑑》,發現由許天銓先生主筆的第二卷蘭科(恩普莎蘭屬),介紹到綬草屬,有香港授草、小花授草、授草(蘭花草)、水社授草等的花萼唇瓣特寫照片,我不禁懷疑,如此纖弱娉婷的蘭花草,怎會有人想「藏在書包裡」呢?上網搜尋「蘭花草」、「改編」與「藏在書包裡」的關鍵字未果,復而鍵入「藏在書包裡,老師不知道」,才發現,原來是有這麼一首改編:「我從山中來,帶著一把刀,藏在書包裡,老師不知道」……。

究竟是爸爸唱錯?還是我記錯了? 海報中的墨蘭。

但願花開早好將夙願償 究竟是我記錯還是爸爸唱錯?我想我跟老師,都不知道。

唯一知道的是,這首改編自胡適所作,名為〈希望〉的新詩,有人說作者筆下寫的是盼著蘭花草開花,實而內心懷揣的是,自由主義,在中國遍地開花的渴望。

而今身為都市農婦的我,暫且毋須托物以言志,自從臺灣阿嬤的手中,接下「國蘭」七仙女,帶回家中,「一日看三回」,看的是蘭花,「希望花開早」,盼的也是那蘭花。

啊,那蘭花的獵人啊!自由的先驅!溽暑當頭我安坐家中,聞著七仙女的清香,哼唱著蘭花草的嘻哈歌曲。

窗前的蝴蝶蘭。

【史料圖說】 風蘭,因在日本發展出獨特的風蘭文化,所以常被稱為日本風蘭。

西方分類學上是1784年瑞典植物學家由日本向西方引進,種小名為falcata,形容它的獨特鐮刀葉型,後來的100年多間不斷被歸類認定於不同屬之下。

2012年出版的GeneraOrchidacearum第6卷將風蘭屬認定為萬代蘭屬(Vanda)的同物異名(synonym),後來英國皇家園藝協會(RHS)亦接受此項分類,自2013年起歸入萬代蘭屬(Vanda)。

(資料與圖片來源:https://pse.is/RUN9N) 圖左:1911年出版之臺灣風景寫真帖中出現的臺灣名產蝴蝶蘭;圖右:1929年《臺灣日日新報》報載屏東公園內蝴蝶蘭盛開,眾人圍觀拍照的漫畫。

(資料與圖片來源:台灣探險團〈消逝的台灣蝴蝶蘭歷史〉) 「臺灣原生種白花蝴蝶蘭開花可多達300朵,隨風飄曳,清新脫俗,最初因種小名amabilis發音被暱稱『臺灣阿嬤』,後來隨著植物分類更動為aphroditesubsp.formosana,音譯『阿嬤』成了『阿婆』。

」(資料與圖片來源:https://www.cna.com.tw/news/ahel/202007030173.aspx) 王仁禮,狹萼豆蘭,1936,行政院農委會林業試驗所。

(資料與圖片來源:https://openmuseum.tw/muse/digi_object/0b86a75f7b4424b2b7ab36db523340ab) 【參考書目】 吳文星,〈日治時期蘭之栽培與花藝之推廣〉,《臺灣學通訊》,80(2014年3月),頁16-17。

Vadon,Catherine著、杜蘊慧譯,《世紀蘭花獵奇》,臺北:麥浩斯,2018。

鐘詩文、許天銓,《台灣原生植物全圖鑒第一卷:蘇鐵科–蘭科(雙袋蘭屬)》,臺北:貓頭鷹,2016。

許天銓、鐘詩文,《台灣原生植物全圖鑒第二卷:蘭科(恩普沙蘭屬)-燈心草科》,臺北:貓頭鷹,2016。

游旨价,《通往世界的植物:臺灣高山植物的時空旅史》,臺北:春山,2020。

胖胖樹、王瑞閔,《看不見的雨林:福爾摩沙雨林植物誌》,臺北:麥浩斯,2019。

狩野博幸監修、陳芬芳翻譯,《江戶時代的動植物圖譜》,臺北:麥浩斯,2020。

胡哲明、王錦堯、向麗容、郭昭翎,《繪自然:博物畫裡的臺灣》,臺北:臺灣博物館,2019。

Magee,Judith著、張錦惠譯,《大自然的藝術:圖說世界博物學三百年》,臺北:暖暖書屋,2017。

徐元民、劉黃碧圓,《王者的園丁:台灣蘭花達人劉黃崇德》(臺北:獨立作家,2016),頁28-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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