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光年》15 週年,再讀許正平原作小說——愛錯人 - BIO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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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孝全在2006 年變成同志天菜,誰都記得,《盛夏光年》裡那一句殘忍的 ... 臉書才剛誕生,第一支iPhone 尚未問世,康正行跟余守恆的結局成為了集體心 ... 熱門搜尋 傘開計劃 小高潮色計事務所 歡迎光臨午場酒店 珂拉琪 許瞳 WFH 《盛夏光年》15週年,再讀許正平原作小說——愛錯人,你選擇迎擊?還是逃避? 作者BIOSmonthly 日期25.08.2021 張孝全在2006年變成同志天菜,誰都記得,《盛夏光年》裡那一句殘忍的台詞:「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一片藍的海邊,張孝全飾演的余守恆,以「好朋友」的名份,拒絕了暗戀自己10年的康正行(張睿家飾)。

說是拒絕,其實身為觀眾、擁有上帝視角的我們,都能從劇情中推斷,余守恆不敢面對的,是那個晚上與康正行相擁做愛的自己,逃避這一段「比朋友更多」的關係。

青春那麼長,就算沒當過康正行,心中也總有一個戀戀不捨的余守恆。

面對告白失敗,我們都跟康正行一樣,想說點什麼、卻又說不出口。

電影結束在康正行欲言又止的臉上,那一刻,我們也跟著領悟了單戀的終極教條:原來藏了那麼久的感情,只消對方一句話就足以宣判死刑。

然而,在許正平的原作小說〈光年〉裡,三人根本沒有一起去過海邊。

從許正平〈光年〉談起 《盛夏光年》講述了一段緊張多年的三角關係。

以康正行和余守恆之間的同性愛戀為主軸,而杜惠嘉(楊淇飾)與兩人的化學反應,為他們的關係穿針引線。

由陳正道執導的電影誕生於2006年10月,同一時間,許正平的原作小說〈光年〉在《INK印刻文學生活誌》上刊登,後收錄於短篇小說集《愛情生活》。

值得一提的是,小說原作與電影改編之間曾發生一系列爭議。

當年,許正平曾在部落格上申訴〈回應與說明——編劇漫長而痛苦的抗爭惡夢〉,指明導演陳正道並未尊重他的小說以及劇本,在最後的劇本中刪減部分許正平的原創內容與設定(詳細可參考此)。

細看也能發現,電影與小說的差異不小,小說的邏輯更加嚴實,也少了電影裡灑狗血、台詞尷尬癌的毛病。

相較於電影,許正平的〈光年〉收斂而乾淨。

以1990、1998、921(1999)三個時間點區分章節,〈光年〉由三人的三個階段編織而成。

從電影裡沒出現的「天文館」講起,原來在小說中,三位主角是在一趟小學的校外教學相遇的,調皮的余守恆玩弄著家慧(後來才改名叫惠嘉)的辮子,家慧一氣之下想搧余守恆一巴掌,沒想到摔在了太陽系的模型上。

這件事帶出了貫穿電影的公式:行星繞著恆星打轉,而彗星終究只會劃過天邊。

行星(康正行)、恆星(余守恆)、彗星(杜惠嘉)三人的命運就這麼攪擾在一塊。

三人的關係如同課桌椅一般,劃分出了友誼的距離,但桌面下手拉手、抽屜裡的秘密、偶爾心照不宣的對上眼,直指案情不單純。

康正行始終愛著余守恆;余守恆卻不曾直面這份情感,上大學後跟杜惠嘉在一起;而原本對康正行有點意思的杜惠嘉,在一次不小心的承諾裡,與余守恆發展出難言的情人關係。

一個逃離的故事 不難發現,三人關係中,康正行的情感線最為堅定。

堅定,所以脆弱。

一開始,康正行和余守恆的相遇是「被規定」的:小學時,余守恆因為「玩辮子事件」一事(電影改編成「剪頭髮」,對應了高中時期,惠嘉被教官當眾剪頭髮的一幕),被查出過動症。

老師便要求乖乖牌的康正行跟余守恆做朋友,希望能默默改善余守恆的衝動行為。

但不知不覺中,卻是康正行在寡情的童年裡,找到了自己的「恆星」,一個可以持續注視、依賴的對象。

命運捉弄下,兩人陸續上了同一所高中,大學也陰錯陽差兜在一起——康正行之於余守恆,如行星繞著恆星公轉,在既定的軌道與週期上,時近時遠。

近則,上大學的兩人曾脫去上衣度過漫漫長夜;遠的時候,可以回溯到高中時期,康正行跟杜惠嘉翹了課、乘車往北,在有著岩井俊二色彩、受日本流行文化感染的台北街頭,開始了青春的竄逃,兩人住進賓館,在發生關係之際,康正行卻感應到什麼般臨陣脫逃。

——他是想起了余守恆嗎? 康正行的凝視何其執著,這也是為什麼,當我們看到他第二次出現在賓館時,心情會如此複雜。

那一幕發生在上了大學後,康正行發現另外兩人交往的那夜,他有些自暴自棄,獨自前往新公園。

白先勇《孽子》開篇就描寫新公園的景色,那裡有一座栽滿了鮮紅睡蓮的荷花池,小說〈光年〉亦有,只不過那時夏天已過,花早謝光了。

此處,電影跟小說也發生分歧。

電影版本,康正行思緒混亂和陌生男人發生關係——這個情節被部分網友指責,為什麼愛著余守恆的康正行要「作賤」自己。

不過這段故事在小說裡是這樣的:康正行和陌生男人相約賓館後,忽然反悔,陌生男人以為康正行只是欲拒還迎,本想霸王硬上弓,結果被腎上腺素激增的康正行反鎖在賓館浴室外,性事沒有發生,安靜中,卻帶有掙扎的力道。

——他也曾經這樣對惠嘉做過啊。

康正行想起高中時和杜惠嘉第一次上賓館,小說給了他一段側寫:康正行在浴室攬鏡自照,看著凌亂的臉龐,想到自己又一次臨陣脫逃,流下眼淚。

 康正行跟杜惠嘉翹課,去往台北空無一人的西門町。

 電影中,康正行和男人發生關係後,獨自待在浴缸裡。

  許正平曾自述,「我的散文抒情感傷,小說世界卻暴力吶喊體液橫流,而我以為是一體兩面,殊途同歸。

」小說〈光年〉裡一夜情的安排,反映了許正平處理「痛」的野心、對平庸的排拒,「暴力和情色則是想用痛的實感和遠遠超過身體感受界限的極端慾望,抵銷這個平庸世代的無重力生命狀態。

」 末段,無論是電影或小說,都能看見康正行倒臥浴缸,表情像是放太久的汽水。

這個情節設計,不只揭示康正行的自我懷疑,也同時是一個世代對一群人的提問:面對不被社會普遍接受的慾望,你是迎擊的一方?還是逃離的一方? 跟大多數人一樣,康正行選擇後者。

不正視、不克服,但那又如何?「逃離」是許正平在處理情慾題材時慣用的命題,最經典的例子,莫過於散文〈煙火旅館〉,寫出那年夏日、與愛人搭上火車遠赴異地的旅次, 我們於是開始計畫一次又一次的逃離,逸出,當然,我們都知道,逃離的終點就是很薛西弗斯地再度回到城市,就像你把我當成逃離的旅館,暫住,而終將離開。

逃離的目的,只是為了養出一點回去後還能在城市生活的勇氣,只是為了著迷於逃離。

我們太容易被放手一博的故事魅力所吸引,卻忘記勇敢有其代價。

藉由逃離來成為自己,難道是一件錯事嗎? 「所以,暫時不要回頭,會變成獸,夜裡向彼此需索、嚙咬,留下殘骸,然後離開。

好不好?我們出發,去旅行。

」 ——許正平〈煙火旅館〉 小說裡沒有的那場戲 出發,去旅行。

電影的最後,三人也到花蓮旅行,在海邊奔跑、拉扯,聲嘶力竭的剖白是全片一大高潮。

「我們不是好朋友嗎?好朋友有什麼事是不能講的?」 「你聽了這個秘密之後,還會不會想跟我做朋友?」 ——《盛夏光年》 但縱觀整篇小說,一次都沒有出現肥皂劇式的吶喊,三人的行為反而出奇地克己,甚至帶點後青春期的壓抑。

康正行最接近告白的一次,或許是,當余守恆駕駛野狼摩托車載著康正行在路上狂飆,警告了聲「怕的話,抱緊一點!摔死不管你!」這時,康正行才給出回答般,雙手伸進余守恆的外套口袋,僅此而已。

說起來,他從未正面表明心意。

到了小說的尾聲,康正行從此缺席。

兩人纏綿的一晚過後,余守恆在康正行的房間醒來,康正行卻不知去向,余守恆便與躺在身邊的杜惠嘉,回憶起小學時代。

「翌日,守恆醒來的時候,發現他還在正行房裡,但旁邊躺著的人是惠嘉。

惠嘉看著他,彷佛一直以來她都這樣看著他,很久了。

惠嘉一遍又一遍撫摸著守恆的頭髮,繼續說,正行要她過來,但她過來後,正行已經不在房裡了,只剩下守恆在床上,睡得像死豬一樣。

守恆看著的窗外,臺北,敲敲打打,許多新的工程正在進行,在這個城市裡,什麼都可能發生。

」 ——小說〈光年〉 什麼都有可能發生,2006年夏天,冥王星正式從九大行星中除名,彷彿那就是康正行,沒留下什麼地離開了。

由王紀堯編撰的「電影概念小說」,交代了康正行最後死於一場車禍。

後來余守恆跟杜惠嘉在喪禮上相遇,兩人惦念青春,是從摯友的死談起。

這不殘酷嗎?余守恆第一次正視這份情感,是在康正行的墳墓前。

15年後,回看當年的他們、和我們 《盛夏光年》重新搬上大銀幕,已經是15年後的現在。

假如康正行活到現在,15年的時間,能讓他放下愛了10年的余守恆嗎? 「放棄規則放縱去愛放肆自己放空未來 我不轉彎我不轉彎我不轉彎我不轉彎」 ——〈盛夏光年〉電影同名主題曲 面對這個問題,腦中隨即回放起電影同名主題曲〈盛夏光年〉,由當時獨立樂團的黃金陣容:阿信、羅伯、奇哥、大麻合作完成,現在是人們口中的經典。

記憶猶新,那年夏天,五月天與陳勇志合作成立「相信音樂」、濁水溪公社尚未解散、魏如萱擔綱自然捲的主唱、而1976正發行第四張專輯——今日,〈盛夏光年〉依然在KTV包廂裡傳唱,但這些樂團或多或少,都變得不太一樣了。

時間帶給他們的,在我們身上也能看見。

「人長大了,真的什麼都變了。

」 ——《盛夏光年》 那年夏天,《盛夏光年》在無名小站上宣傳得風風火火,以120萬打破台灣預售票房紀錄。

我記得很清楚,那時,臉書才剛誕生,第一支iPhone尚未問世,康正行跟余守恆的結局成為了集體心碎現場,澆熄了我們在愛不到的人身上懸留的希望,台灣首家連鎖「暈船勒戒所」原來是電影院。

以電影技術來說,《盛夏光年》拍得差強人意,也未還原小說的文學高度,後續的爭議更為它蒙上一層灰影;但同樣不能否認的是,《盛夏光年》的出世,在大眾電影裡扮演了不容輕忽的角色,像一枚清澈的琥珀,封存了〇〇年代的青春切面。

回看那些年,李安《斷背山》醞釀一代經典,厥後,台灣的大眾電影也掀起了一陣性別題材的熱潮。

《十七歲的天空》鐵男穿越繽紛人群找到天橋上的小天,俯瞰而下,馬路上那是2003年台灣第一場同志大遊行;《渺渺》裡,陳飛面對貝家欣的告白,從只敢回一句「別說了。

」到後來兩人能毫無顧忌地擁抱,這之間,彷彿也回答了《藍色大門》裡張士豪吻完孟克柔後問的那一句「你還是同性戀嗎?」 從「你還是同性戀嗎?」到「你是同性戀。

」,疑問句到肯定句,這條路上,只為輕挪幾個字,不知道拋擲了多少時日,銀幕上愛不到的他們、銀幕前不敢愛的我們,那時候或許都不曾料見,再下個十年,台灣會是亞洲第一個同性婚姻合法化的國家。

延伸閱讀 不再怕別人的眼睛:同婚合法一年後,那那大師╳小賴賴晏駒╳阿卡貝拉 立法院內傳來好消息時,雨漸漸小,陽光照在每一張歡呼的臉上。

那一刻,我們見證台灣成為亞洲第一個同性婚姻合法化的國家。

而今,每年台灣院線都能見到多部性別題材電影,2014年起的酷兒影展也為議題帶來柔韌的色彩,2020年,《刻在你心底的名字》成為台灣第一部票房破億的同志電影,盧廣仲演唱的主題曲〈刻在我心底的名字〉奪下雙金。

甚至,我們可以聽到金曲獎上最佳作曲人HUSH的致詞,「謝謝金曲獎讓我有這個機會站在台上,告訴那些還在櫃子裡面盼望的人,不要急不要怕。

」 是啊,不要急不要怕——假如康正行活到現在,我想他會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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